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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爱数星星的人们
http://www.CRNTT.com   2006-12-12 10:21:18


位于越秀中的中山大学天文台。
朝斗台。
芳村时间园。
  ●张云:中大天文台始创者

  在中山大学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两位人物,获得过一生中三次被任命为校长的殊荣。其中一位是许崇清,另一位是留法博士张云。张云是一位喜欢“数星星”的人。

  1926年8月17日,国立广东大学正式改名为国立中山大学。学校随之进行了教学体制改革。一批学业有成的洋派知识分子得到重用。张云即为其中之一。

  正当而立之年的张云,祖籍广东开平,刚刚获得法国某大学天文博士学位,于1927年被中山大学聘为数学系的教授。在他的领导下,中大的“数学系”自然而然地随之更名为“数学天文系”。从这时起,中山大学跟天文学就有了一段虽然短暂、但是渊源颇深的关联。

  其实,早在张云刚刚归国的1926年,他就向当局呈递了一份洋洋洒洒的申请,希望可以建立“国立广东天文台”,以研究“天学”。

  “在应用上言之,天文学为航空、航海、地学测量等必具之知识;在学理实证上言之,则解决哲学、玄学中一切关于宇宙之构成问题及为近代相对学理之基本实验所必需,故天文占科学中重要位置。我国天学发现极早,泰山天学史莫不以伏羲皇帝为我国天学开创鼻祖。四千年前已露天学端倪。

  但按实际言之,天文台除上海、法国教会所办余有天文台,可供实在研究者外,其余有我国人管理,为国家所有物者,一为昔年德人在青岛所建气象者,其中有极小规模的天文仪器一二具;一为北京中央观象台,则几成天文仪器博物陈列所矣。此外欲得一仪器较新式,设备较完全,足以供使用者,不可得也。

  吾粤为吾国东西文化沟通要津,且为国民革命发祥地,今者国立中山大学已经成立,如天文学一科,亦已编入课程,从事授课。唯天文研究,最重实测,设无天文台以供实验。则学者对于所学,多难瞭解。而教者亦以缺少研究工具,不能有进益,故为完成中山大学为高等学府计,为养成我国天学人材计,此广东天文台之建筑所不容缓者也。”

  这一情真意切的申请没有获得政府批准,但并未阻却张云建立天文台的热望。1929年,依托于中山大学数学天文系,一所校属的天文台在中山大学校园中落成。

  当时的中山大学,还位于如今的越秀中路,校园面积不大。这所全国高校之首创、比大名鼎鼎的紫金山天文台还早了5年的天文台,地面部分为一座长方形二层楼房,坐北向南,正面有数十级阶梯。楼房东侧为相连的六角塔形三层楼房,地下部分为一地窖。主要仪器有法国制天文标准时钟,15厘米口径子午仪、20厘米反射望远镜、德国制赤道仪各1个,气象仪器多种。

  国际天文联合会对它作出了颇高的评价:中大天文台位于北纬23度,而当时世界上的天文台多数分布在北纬40度以上,因为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可以从不同于那些世界著名的天文台的角度去观测天象。在天文科学与教学上,都起着重要的作用。中大天文台确实不负众望,在落成之后的第二年,参与了国际变星观测计划,并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

  1935年秋,中山大学数学天文系迁石牌新校舍。一个规模比之越秀中路的旧台大4倍的新天文台破土动工。新台于1938年建成,1946年正式启用。新天文台于新校园高岗之上,外观俨然是一座神秘的欧洲古城堡,白天,登临其上,全校风光尽收眼底,夜晚,古堡映衬在朗朗星空的背景下,又是一处别样的风景。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张云应美国哈佛大学邀请,赴该校讲学。1947年12月,他在美国发现一颗位于鹿豹座南端的新变星——德雷伯星表第25878号星。由于这一新变星的发现,张云名传世界天文学界。哈佛大学为此把远东最大的天文望远镜及一批新式仪器寄赠中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仅是张云个人学术生涯的最高点,也是中大天文学系最辉煌的时期。不久,新中国成立,1953年院校调整,中山大学迁河南康乐。古堡式的天文台,孤零零的,逐渐被遗忘在了石牌。随后不久,1952年,中大天文系全系北迁南京。广州有关“天文”的学术研究,戛然而止。

  ●钟集:跟天文不期而遇

  “我当时考的是数学系。来到中大,才知道自己这个系其实很特别,数学的后面,缀着‘天文’二字”。钟集老人今年已经85岁了。他跟“天文”产生交集,似乎只是个偶然事件。56年前,完全只是基于对数学的喜爱,他误打误撞地考进中山大学数学天文系,当时,班里加上他一共就有3个男孩子。

  抗日战争时期,中山大学理学院一共6个系,4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就六十多个人。所以数学天文系3个人,不算少啦!有的系只有一两个人呢。

  钟集老人说,天文系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浪漫,绝不是天天躺在草坪上数星星那么简单。“课程主要涉及数学、天文和物理三个类别。实用天文学比较有意思,教你根据星星的位置来测算经纬度,或者利用笔算,来计算日食和月食的时间。不过大部分课程都是以理论知识为主,比较枯燥。”

  让人觉得有点遗憾的是,由于战乱的缘故,钟集老人那一届的学生,四年大学生活都是在韶关坪石度过的。因此,在整个求学期间,钟集都没有机会接触当时著名的中大天文台。

  坪石校区的天文设备相当简陋,系里最值钱的仪器名叫“子午仪”。那是一个可以测时间,还可以测经度、纬度的仪器。正规的天文台会有穹顶,但是坪石校区没有,钟集和他的同学们就把子午仪固定在地板上,再用可活动的木板做一个临时的穹顶,需要测量的时候把顶拉开,不需要的时候关起来。

  不过,这珍贵的子午仪最后被日本鬼子给损坏了。“后来修好了,但是跟随中大天文系‘北上’,它也辗转到了南京大学的天文系那边。前几年,我去南京参观的时候,还见到它。”钟集老人就像提起了一位“老朋友”。

  1944年毕业后,钟集先在中大数学天文系当助教。而工作地点就是在中大天文台。“我在那里观测过变星,那是一种光亮会发生变化的星星。”

  再后来,钟集老人告诉记者,1948年前,由于多年战乱导致经济濒于崩溃,他不得不离开了广州、离开了中大,回家乡潮州当了一名老师。1954年重返广州,在华师数学系当教授。

  而当年的同学又都流落何方?“当时与我同届的还有两个同学。一个曾在武汉大学当教授,我还请过他来中大讲学,现已去世。一个去了美国,从此失去了联系。”

  仔细算来,钟集老人真正与“天文”的缘分,加起来只有六七年的时间。不过他坚持认为,天文是一门重要的学问,就像当年中大数学天文系的首创者张云校长所说的那样:“天文学为航空、航海、地学测量等必具之知识;在学理实证上言之,则解决哲学、玄学中一切关于宇宙之构成问题及为近代相对学理之基本实验所必需。” 

  “很多重要的化学元素被发现的过程,其实最初的灵感都源于天文的研究,‘神六’的成功飞天,也离不开天文学家对天体运行轨道的前期研究。天文学离人们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似乎很遥远,而且也不是一门可以很快获得经济效益的学问,但是我们不应该轻易地遗忘它。”

  ●李建基:仰望是种幸福

  “英仙座流星雨与月争辉”、“广州入秋推迟一个月”、“今年中秋节,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如果你注意广州各家报纸有关天文的新闻,会经常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通讯员李建基。你可能会以为他是个天文工作者。而事实是,他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喜欢看星星,这个习惯已经跟了他40多年。

  李建基告诉记者,今年他53岁了。小时候的他是个爱好特别广泛的孩子,参加各种兴趣小组,小孩子都喜欢幻想。对天空、星星产生兴趣是很自然的事情。

  一开始还只是好奇地看看天空,跟别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后来接触到了《十万个为什么》,最感兴趣的就是那本天文分册。有了书的指引,他按图索骥,每当夜幕降临,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在夜空中寻找那些有着奇异名字的星座。

  “小时候有本儿童科普杂志叫《我们爱科学》,有一次我在上面看到一个比我大点儿的小孩子写的一篇文章,感觉特别有共鸣:‘我日日夜夜地向往着:在无边无际的宇宙空间,驾驶着星际飞艇自由奔驰。’”

  “那个时候,小伙伴给我起的外号叫‘小科学家’,因为只有我可以读懂星星的语言。”李建基说,他小的时候广州天上的星星要比现在多很多,“连5等星都可以看得到,现在的广州,天气情况好的话,不借助工具能看到3等星就已经不错了。”他记得小时候家门口有条南北走向的九良巷,到了晚上,站在路中间,只要不是阴雨天,一年到头都可以看见北极星闪亮地挂在天际,那是今天城市中的人们无法想像的画面。炎热的夏夜,人们会在大街上乘凉睡觉,北斗七星、猎户座就在头顶眨眼睛,巨大的天穹是最美妙的风景。

  1972年高中毕业,李建基来到西安当兵,晚上站岗放哨时,想家时,视线又习惯性地转向了天籁。那个时候手表还是奢侈品,站岗的时候没有手表,怎么计算时间呢?每次上岗的时候,注意一下北斗星的位置,两个小时里,它大概会移动30度。这个办法,其他战友也都很快学会了。

  3年之后,李建基复员回到广州,到了一家食品厂当工人。工厂在郊区,空地开阔,到了晚上,可以看见星星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除了黑夜观星外,李建基白天也观星。1981年11月下旬,李建基在下午2时至4时,连续几天观察到距离地球最近的行星——金星与日争辉的景象。上世纪80年代,李建基每个月挣的工钱大概是40元左右,却托人从香港帮着买了一个价值200多元的双筒望远镜,“果然是不一样,连七八等的星星也可以看得清楚了。”就好像是有一双神奇的手,“刷”地一声,把整个夜空瞬间点亮了。

  今年50多岁的李建基,脑海里关于星星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

  “1978年7月10日,观测到了土星和金星重合在一起。”

  “1981年8月27日,第一次尝试着给报社投稿,第一篇文章是有关金木土三星要重合的消息,发表在《广州日报》上,特别高兴。”

  “1985年11月,借助双筒望远镜目睹到哈雷彗星的回归。”

  “1995年10月24日,第一次出国,跟朋友们一起去泰国看日全食。”

  “1997年3月9日,去漠河看日全食。”李建基头一次去这么冷的地方,最低气温零下26摄氏度!“不过因为感觉特别兴奋,所以寒冷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最美好的记忆,属于2001年11月19日的那个凌晨。观测狮子座流星雨的经历。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场跨世纪的流星雨都是生命中一次难以磨灭的经历。“我们天文爱好者协会几十个好朋友驱车前往从化,在某所中学选好最佳观测点。大概快要到12时的时候,寂静的地平线上,几道信号弹一样的星星划过夜空。”

  接下来,无数颗星星,开始如同最灿烂的礼花,纷纷在天空绽放,然后坠入人间。如幻如梦。中学生们在身边跳跃欢呼,仿佛在过一个盛大的节日。整整6个小时,李建基的脖子却感觉不到酸痛。“如此壮观的流星雨,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从未见过。而下一次再有机会见这么大的流星雨,可能要等到2031年前后了。”

  李建基的女儿上高三。“她小时候也很喜欢看星星,长大以后就没有这么浓厚的兴趣了。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爱好可以坚持四十多年?李建基说,他也说不清楚个中的原因。他很欣赏这样的话:“天上的星、地上的花、人间的爱是世上最美的三样东西。”他觉得,这样的爱好,让他长学问,交朋友,也让他比其他人多了一种寻求慰藉的渠道。“天空好大,宇宙好大,跟它们相比,人是非常渺小的生命。有的时候碰到不愉快的事情,每想到这些,就放下了。” 

  所以,一个喜欢仰望星空的人,是幸福的。(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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