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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生不逢时。李乔自认倒霉。当上村长没几天,处处棘手,如今又被调查,坏了名声。

  不过,她心水清,淡定依然。调查的是“黑伞”行动,这说明他们已陷入无计可施的地步了。“黑伞”行动已有结论,不要置农民于无家可归的絶路上去。因此,她心中有数地走上被调查之路。

  青牯送她上镇接受调查。他觉得不公,怎可以把责任,圧在一个姑娘的身上。他曾给古广说,对转地违法的质疑是他提出的,要说有问题,该调查的是他,不是她。古广当然置之不理。因为调查他比调查她多了不少麻烦。他明白,她俩人都是吓唬不了的,都是大学生。

  到了镇上。调查的第一句话,李乔提出辞职,不干村长了。反正生不逢时,还是清静些好。上头的答复很明确,一切要求只有等问题调查清楚再说,那就调查好了。

  看来这事还要拖延一些时日了。他嘱咐她要有所准备。

  此事给李会一个惊讶。她没想到堂妹李乔这样一个纯清善良的孩子,也会被弄去调查。她催促丈夫易天乐想想办法。这个丈夫却一点也不急,说没事的,没事的!他明白,这只不过是吓唬老百姓,被调查的应该是他易天乐,如今却找了李乔替死。经过几十年瞎折腾的把戏,还有什么新鲜招数。易天乐当然处之泰然了。何况他今日通身罪,还是个带罪前行的人。只是内心有愧,对不住李乔是了。

  李会忍不住,便去找刘岫去。求吕洪钟夫人想个办法。她很早就认识刘岫,是看病时认识上的。她心脏不好,早博,心律不齐。看病次数多了,便相熟了。

  上门。刘岫很热情接待,给冲了一杯上好的咖啡,淡淡飘香。

  她坐下来,开门见山把李乔被调查的事说了。刘岫听了点点头。她也听说了这件事,便说:“我知道,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她在社科院任研究员,很关心社会上发生的事。《黑伞行动》和《鸡牛风潮》,这都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个“官意”与“民心”的冲突,多年来民心是一个热话题,一个影响越来越大的问题。他觉得这里面“官”是吕洪钟代表,“民”是易天乐代表。只此而已。李乔只是个牺牲品。这是不公平的。

  她给丈夫吕洪钟一个电话,他在办公室开会。接电话的是秘书。话未说完,秘书说“刘同志,李乔可以回家了,没事了!”

  香港传媒见报,事情闹大了,李乔也免于难了。

  事情就这么的复杂,又是这么的简单。李乔也不明白,自己莫明其妙的进来,又是莫明其妙的出去。

  李会自是喜出望外,她真心地感谢刘岫的帮忙,连声道谢。

  这时候,她又想起易天乐顶撞吕书记的事,太不似样了。

  “我易天乐这只马骝,调皮捣蛋,时不时顶撞吕书记,很对不起。我说过他好几回了,真是!”她表示了歉意。

  刘岫微微一笑说:“我瞭解,我明白,他俩已经是势不两立了。”她看得很通透。

  她听了大吃一惊,说:“有这么严重?势不两立!”

  刘岫笑了说:“我指的是在转地运动的观点上,你说呢!”

  她这才放心了点,沉吟了一会才又说:“他这个人冲动好胜,讲话常常是过火出轨,容易得罪人,只是心无恶意是了。”

  刘岫笑了笑,她不赞同对方的见解,便坦率地说:“比如说,你得了土地,失去了民心,这话说中了洪钟的要害。我欣赏!”

  天呀!这话她也记住了。这是犯天条的话。李会心又惊了,连说:“你不要见怪了,不要见怪了!”

  刘岫说的是心里话。近日河对岸的香港出了不少新闻,少数人不断闹事的奇闻。无非是争取民主。其实在英国管治时香港是没有民主可言的。港督是伦敦指派,香港人没选举权,但英国人城府深,给他们一点自由,比如可以批评港督,议论首相。只是批评而已,这点小自由已迷得这些人口服心服。今日施行的有步骤的切实可行的民主,这些人却不满足。要求一步到位,实行一人一票的普选。完全不顾客观条件,循序渐进。他们说我是香港人,撑起了英国香港殖民的旗帜,四出闹事。云云。

  刘岫想,这虽然是少数人的行为,但也反映了民心的问题。回归重要的是人心的回归。这里面学问是深奥的。有政治经济的,更有文化教育的。

  农村城市化重要的是人的城市化。《鸡牛风潮》不正是反映人心的向背吗?因此,她早就有意要找李会,谈谈人心的问题,听听她丈夫的意见。

  “他不是在研究《穷人经济学》吗?”刘岫问。

  “什么研究,他在胡扯!”

  “他又胡扯些什么呢?”

  “我问过他,到底眼下转地运动存在什么大问题?”李会说,“他想也没想说,农民未有平等地站起来,平等地融入城市化!我说是问非所答。”

  “呵!这话有哲理,说到点子上去了。”刘岫沉吟道。

  她望瞭望她。她觉得对方有点倾向于他,有点赏识他的见解。便说:“你别赞他了,他不知道那一天怎样死的!”

  “你说说,下面村民对转地有什么看法?”刘岫问。

  “说实话吗?”

  “当然说实话!”

  “骂的多,赞的少。说转地运动是吸血运动,吃人运动,是剥夺,置人于无家可归……等等,没有几个人说好的!”李会说。

  “那你怎样看呢?”

  “我吗?农民太吃亏了,不公平:”

  “村人怎个看吕洪钟呢?”刘岫又问。

  她眼晴睁大了,不好说,只笑了笑。

  “他是转地运动的头子,众箭之的,有什么不好说的。”刘岫说:“我给你说吧!民愤很大!对吗?”

  她点点头,默然。

  刘岫已闻到有关转地运动的种种臭味。她也很想知道点真相,尤其是民心问题,因此,李会说的情况对她是很有用处的。

  吕洪钟回到家里。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近日,他为龙祖地的事弄得很不开心,还在生古广的气。当然,林立的插手无可厚非,但这并不是他原想的计划。看来,古广说得有点道理,农民越来越不听话了。尤其是易天乐之流。

  不过,这完全没影响他对转地运动的信心,他依然的勇往直前。

  刘岫见他这个样儿,便说:“累了,便休息一下,我看你还是冷静一下好!”

  “冷静!我还不够冷静吗?”他听出她话中有话。

  “对,你很冷静,异常的冷静!”她也没好气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你不妨冷静地听听下面村民的意见。”

  “你听到些什么意见?”

  “对你民愤很大!”

  “说我低价补偿剥夺农民,还有……”他没说下去了,“这是少数人的意见,大多数村民还是拥护的。请问中国历史上有过有偿转地吗:没有。何来民愤很大呢!”

  她又停下来。她想,丈夫正在气头上,多说也枉然。便说:“我想找个时间,下村里走走,看看真实的情况。”

  “好呀!下去看看好,这不就一清二楚了,我该谢谢你!”他表示赞赏地说。

  李会回到家里。难得丈夫留在家里,未有外出。

  “李乔出来了,刚才来了电话。”他急着告诉她说。

  “知道了!”她淡然应道。

  他望了她说:“你找刘岫去了!”

  她点点头。

  “她还说了些什么?”

  “说你,说你是个疯子,咬人!”

  他笑了笑说:“不会的,她不会这样的骂人!”他瞭解刘岫。她是学哲学的,有学问,而且又是池红的好朋友。在转地问题上是有主见的。

  “你这么有信心?相信自己的穷人经济学!”她有意剌激他说。

  他会意地笑了笑说:“老婆大人,你搞你的医学,我搞我的经济学,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好,好!”

  他又说:“你说把李乔抓了去,这公平吗?”

  这一问,把李会又惹火了。她认为拿李乔当替死鬼是不公平的,太荒谬了。

  “什么公平,这是无能,太无作为了。”

  “这就是现实,转地运动的现实嘛!”

  这时候,他才给她说农民已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了。你想想什么时候有过民心如此涣散,如此反感过?大跃进饿死人也没有这样的伤心,这样的苦痛过。这是转命根子的苦痛,是命根子的痛,是农民几千年来的痛!除了这一点儿土地,还留给农民些什么呢!土地补偿就不可以公道合理些么?

  “我有什么,我只是想给农民找一条出路,一条活路!”他充满感情地说。

  她望瞭望他,深情在望着自己的丈夫,说:“我明白,这些我都瞭解!”

  他听了紧紧地搂着她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在为我揪心!我还有什么呢?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了啊!”

  天呀!做女人难!做易天乐的女人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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