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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和无奈

  1952年2月23日(农历壬辰年寅辰月即正月二十八),我出生于习家店镇响水河畔响河店村,起名为蔡更生。其时,母亲从城关镇受聘执教于十几里外的当地小学。

  约一岁余,随母返回均县城关镇。三岁余,母入幼儿园当幼师,我亦随之上幼儿园。

  1957年春入均县第二完全小学读书。进小学时,最初学的课文我到现在还记得,是“开学了。我第一次背上书包,第一个走进学校……”;“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飞成个人字,一会儿飞成个一字”。看来我是爱读书的,但其他方面一样也不见得差。

  大人们爱逗我,在幼儿园时就叫我做事,说做好了就给我娶媳妇。还老指着一个漂亮小女孩儿鼓噪着说,就她就她。我总是害羞地一躲,但那个小女孩儿就被我记住了。从三四岁一直到下丹江后,乃至于现在,虽然我没对谁说过,可我都还记着她从小到大的样子。我还爱做梦,梦到汉江水涨起来,把城给淹了。城里的人把城门堵住,而我坐在城墙头上快乐地洗脚。其实没有淹;只是快要被淹了,城门已经堵起来,旁边堆满了沙袋。

  约五六岁时,看电影古装戏剧片《葛麻》(楚剧),见女主角,即惊为天人,有心跳感,此后二十年莫能忘怀。稍长大后读郭沫若的书,读至他见其嫂红酥手时之感觉,常令我联想起自己看《葛麻》女主角之心跳感,庶几近之。甫入武大,曾有机会重睹许多经典老电影。当时喜闻重映《葛麻》,特意早早吃晚饭去占了好位置,岂料重看之举竟然令二十年来梦幻般美好印象损毁殆尽,极感遗憾,无法追回,徒呼可惜。实际上女演员还是那个女演员,说不上美也说不上丑。只是我的心跳不见了!唉!怪只怪当时不懂。

  我有一个(表)舅舅朱之敏,是个文艺青年,爱画画,爱画“东楼望月”等“均州八景”中的素描。我从小就痴迷他的画,老爱跟着看,看那鸽子一群群从城楼角旁绕着飞。还有另一个舅母,见了我就让我叫她作“舅舅”,结果从我不会走到我成了大人,还叫她作“舅舅”。可惜真正的舅舅、她的丈夫,1957年被打成右派,后来被抓去坐牢了。

  如果不遭淹没,相信老均县现在一定是旅游胜地了。我家就住在武当山建筑系列主体建筑之一净乐宫附近。小时候常在宫里玩耍,将宫瓦搬回家里作凉枕。直到县城搬迁到丹江口后,我还收藏了一头宫里的精美石狮子;可惜早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1959年因修建丹江口水库致使老县城将被淹,全家随城关镇整体搬迁至丹江口。1959年4月19日坐船下丹江,沿途的见闻及到了丹江以后,见到的满江的船搭成浮桥等经历,我直到现在都记得。

  下丹江后,大了一些,读小学时常觉得学习“吃不饱”(学不够),就时常逃学。每每被老师告到家长处,结果自然是“吃竹笋炖肉”(屁股挨板子),却是屡教不改。不过我逃学并不乱跑,总是躲到新华书店的仓式柜台下看书,有过中午书店下班时被锁在店里的经历。我不理它,只顾自己看书;遇上不认识的字就先放一边,居然看了不少书。四大名著、三言二拍是在小学三四年级时,在新华书店里基本都读完了。好在每到期末考试,成绩都还不错,家长后来亦不甚多管。

  我有时爱一个人玩;一个人去钻木头堆。木头堆在离我家不太远的地方,可又比较偏僻。木头是杂木夹杂松木,都有“两拃过心”那么粗。木头堆有二十几米长,上十米宽,一人多高。一次,我在木头堆里钻来钻去,最后卡在木头堆里出不来了。我急得大叫,半天也没人应。我又自己想办法,但是进不去也出不来。我躺在木头堆中间,下头一米多高,上头一人多高,怎么用劲也没有办法。我这时候居然没有哭,一个人躺在木头缝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心事想,就一个人躺着。过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再试试,竟然能动了;七搞八搞终于让我爬出来了。此时我大概十一二岁,此事给我印象极深!

  我小时候不爱说话,遇事只爱琢磨。有一袁姓邻居小孩约三四岁,下雨时在沟里玩水,掉到阳沟(无盖的水沟)里。我大他一二岁,伸手把他捞了起来,不然就淹死了。可过了十多年,下丹江以后还是淹死了。我这时对死亡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说又不可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毕竟我还是小孩,离死还远着呢。就不说死人说古人吧,说起湖广均州人氏,最著名的文学人物是陈世美。但是陈世美者历史上实有其人,是我之老乡党了。既言及陈世美,恕赘述一二。本地有关陈氏传说极多,且多与历史主流审美认识不合,为反文学,即陈优且贤,反为人所污垢云云。这些传说其实是有所依据的,本地风俗及地望亦多有印证。水库未建之前,北门外后营陈家,皆自视为古人后裔,为维护古人声誉不遗余力。与六里坪秦家庄人对立,两氏族相峙,有“北门街不唱陈世美,秦家楼不唱秦香莲”的俗话。据《均州志·进士篇》记载:“顺治十二年,乙未科史大成榜,陈年谷,官贵州思石道兼按察司副使布政司参政。”又据《湖北历史人物辞典》(湖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记载:陈世美,清代官员。原名年谷,又名熟美,均州(即湖北均县,现丹江口市)人,出身于仕宦之家。清初游学北京,顺治十二年进士。初任河北某地知县,后因得康熙赏识,升为贵州分守思仁府兼石道按察使,兼布政使参政。风闻历史上曾上演过无数悲欢故事。后因修建丹江水库移民,陈氏后裔皆星散,历史遂不复重演。不过我想不通,我们这地方为什么和正统不一样。到了大学里,看到那么多的“反文学”,“反三国”、“反水浒”,才知道“反《铡美案》”之“反”,原来是那么正常。

  1963年小学毕业。本来我可以按正常顺序升初中的,可是一件意外的事情,让我在初中之外呆了两年。升学考试考完了之后,还要进行一次体检。体检的时候,有一个细节是让人猛地吸一口气,再呼出来,然后检测肺活量的大小。但是我在吸气之时,以最小的尺幅吸的,这还不出问题才叫见了鬼了。我只好暂时和初中说再见。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什么原因。好在我上学早,停了两年学之后,恰好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一起上学。

  进入初中前我还遇到改名的事。本来我名叫蔡更生,从出生一直叫到十一二岁叫得好好的;可是大约1964年看到一布告,一囚犯犯事,名不记得为张或李更生;甚觉晦气,遂随意更名为蔡根生。但这事还没完,等会儿再说。

  1965年才进入初中。到了初中后就学了将近一年,遇上了教语文的黄秉政,教俄语的吴喜芝以及记不得名字的教数学的赵老师。他们喜欢我各有各的原因,但是都喜欢我。班主任是吕应用,还有教地理的梁老师,也都不错;梁讲“山又高,谷又深”的时候,一口地方话总是引得哄堂大笑。最喜欢我的人是教生物的胡端品,老是找我上讲台,配合他举例子讲生物的品相。

  “文化大革命”一来,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1977年恢复高考那年,根本就没想过去参加高考,我是“老三届”六八届初中生,其实连初一都没读完就开始“文化大革命”了,那时觉得大学离我简直是太高太远了。

  关心自然还是关心的,待当年参加高考的中学同学回来一打问,遂觉得考题太容易了,决定下一年一定要参加高考。记得高考半个月前我出差,顺便到朱之敏舅舅处,和他谈起高考。他此时已是我们县里中学的名师了,老是被抽出来辅导、出题什么的。他问我,想上什么学校。我说,武汉大学。因为半年前我才去了一趟武汉大学,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他什么也没说,背后觉得是不可能録取的;不对我说是不想打击我的上进心,哪晓得后来我就考上武汉大学了呢。那时候我已参加工作,只有下了班才有复习的时间。直到最后我才请了一周假,拿来用于全天复习。

  1978年我考得还算不坏,全地区六个县中,我居然是文科第一;语文86分,只比全省最高分87分少一分。如果我的数学不是二十几分,而是也像语文一样考得这么好,多出来五六十分,我也可以有希望上北京大学了吧!但不过是空想,还是实在些吧。武汉大学也不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地。再说二十几分也不算低,当时的高中生不少人也就是考5点几、7点几的。

  也就是小学逃学钻新华书店书柜这点底子,使我得以成为武大人。

  这是我第一次到大学来,本来有陌生感,可是到了学校,王家新来接的我。我非常高兴,因为有小老乡了,我们两个都是均州人啊!

  在小学和初中,我没当过学生干部。到了大学,我一进校,就当了学习委员;二学期末当了系里的学习部长;二年级中又当了全校的学习部长。本来听上一届的老同学说,选举时我得票最高,但让张二江当了学生会主席,因为他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就可以参加学校党委会,在党委会内可以代表学生的意愿。对此我并无不同的意见。当学习部长的事,在此不提。

  我的古文还可以,记得刚上大一时,学习比赛,全系学生参加,我拿了个三等奬。还有一次写作比赛,是全校性的,我也拿了个三等奬。古代汉语课上,老师一提问,老点我起来回答。有一次是“季札挂墓剑”,另一次记不得了。前面两次我都答了,第三次我也答得到,但我不愿老出面,就说答不上来;其实我在下面已经回答了。

  又到了1979年,遇现代汉语课老师刘继馥,问我是不是上海人,因为上海人名叫根生的比较多。口上答曰不是,心里又对“根生”不爽,对上海人的厌烦更添几分;现在倒是想来有几分好玩。没有当即改,我心想这一次可要慎重些;改了好几年,也记不清到了哪一年改定的。特别是遭受打击以后,觉得“赓”有姓氏的功用,又有“赓续”之意,觉得有坚持本心,不改己意,才改为现名蔡赓生。从此定名,再也不改了。

  再就是看闲书,尤其是阿凯带来的书,有金庸的《书剑恩仇録》、《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还有没有删节过的《金瓶梅》和其他杂书。每次都熬夜看,正课反而不上了。我还带薪读书,所以比较富裕,有钱买了一台“三洋”收録机,可以听英语和歌曲。这在当时还是挺时髦的。

  毕业时,是我撰写的全校的毕业献辞;还参加了刘校长召开的建言献策会。但我心里已顾不上这些事了,心里沉甸甸的,不愿意分配回老家去。因为我已听说,湖北已有规定,郧阳、恩施两个地区的同学毕业分配时,哪里来回到哪里去;而我是不愿意的。想来想去,我下了决心,到西藏去。我郑重地写下到西藏的申请,要求到西藏去工作。决心一下,反而轻松了,跟其他同学也不发生冲突。后来听人说,我分配时受到某种政策限制,不得已和某同学作交换留了校。到后来没有回去也没有到西藏去,这大概是对学生干部的一种保护吧。我留校后,担任学生管理工作。

  1984年,我遇上了恋爱问题。这件事导致我调到资料室呆了一年。外人认为我是“陈世美”;我则认为自己有自己的看法。这问题太复杂,不说不清楚,要说一下子也说不清楚,留着以后慢慢说吧。

  1985年,武汉大学青年科协成立了。我担任第一届秘书长;第二届担任常务副会长。干了不少实事。刘道玉校长找我们青年科协开会,探讨如何办好武汉大学的事。我们大家很关心,发言很积极。刘校长去职后,武汉大学青年科协就不再活动了。

  沉寂几年之后,1993年,我被提拔为中文系副系主任。这时候,武汉大学还只十四个系,一个学院也没有。当时的武汉大学党委副书记娄延长,分管人事;是他代表学校党委找我谈的话。本来我想学术、行政兼着做,但是被他否定了。他说,行政很重要,兼着做,做不好;还是专门做为好。谈话后不久就下了一个文件,我的工资系列从教师系列改为行政系列,定为副处级。如此,我就只好干专业的了。

  我在中文系主要管行政、财务、创收和成人教育。别的工作不好说,中文系的财务收支一看就可一目了然。1993年全年48万,第二年110多万,第三年230多万,第四年我下台以后算的账,有360多万。这是我们全系教师的劳动成果。但要说个人在这方面贡献的话,第一个应说的就是我。1993和1994年,为了鼓励我,两次分别奬励我各1000元,这在中文系是前所未有的。

  系里工作上的一些事以及和系里一些人的破烂事,我在这儿也不用多说了,以后有机会我在其他地方再说。我记得最清楚,1996年7月8号,我上午上了飞往昆明的飞机,下午召开全系大会,宣布换届,把我罢免了;而我还在云南玉溪和别人谈办班事宜。我上来时,有武汉大学党委副书记找我谈话;我下来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句话。

  这还不算,还弄得我的职称也无法评。我参加外语考试,成绩已通过。我的《武汉大学教师晋升职务外语考试成绩合格证》(1997年8月至2000年12月),保存至今。但是从我不担任副系主任直到今天,也没人通知我考外语。我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人。后来我想调出去,也没合适的地方。

  我知道没地方讲理去,自己看开点吧!

  刘校长《一个大学校长的自白》在广州书店签名售书时,刚巧我也在广州,就去书店排队买书。我和几位校友排队慢慢向前走,走到跟前才看清楚,原来校长有病,一写字臂就发抖,影响字形,于是就刻了个软章子,用印泥盖印代替毛笔签字。本来我们盖了章,握了手,就准备走的。但是校长见到我,就问我的大致情况。我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看后边排队还在等着,不太好,就主动结束了我们的谈话。校长就拿出签字笔来,用他发抖的手,亲笔签上“赓生存念刘道玉”七个字。刘校长在学校,多次问及我,托人关照我;我对校长心存感激。

  留校至今已有三十多年,除做过一段副系主任及担任过《长江学术》编辑部主任之外,絶大部分时间都在教书。独着有《文学评论与鉴赏教程》、《丘吉尔传》(着者用本名)以及写作辅导书《中学写作论据手册》(着者用笔名黎驷)等三部外,另与他人合着或编过几部书,写过文章若干篇。碌碌无为,何足道哉。

  人生苦短,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下子过去了,却好像还没怎么好好活过。

  三十多年来,经历了诸多坎坷,体会到世界太多的精彩和无奈。具体地说,在现实的层面上我有太多的无奈,而在现实以上的层面上我体味着太多的精彩。

  无论如何,一直感觉成为“老八舍”一员是我人生的一种幸运。

  我的座右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力求并可望达到的人生境界: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我现在的状态是:心懒身疲,有如病猫,且非发威前之大虫也。

  但是身如鸵鸟状,心作逍遥游。我的自我感觉是与孔夫子不一样:不知我者谓我心忧,知我者谓我何求!

  似乎有太多的话可说,又似乎无可言说者。

  加之遇上车祸,在湖北省最好的医院之一中南医院住了四个月。这四个月当中,有一个月零三天,我的记忆是空白,一无所有。像寇勤、杨胜群、王熹亮等,以及外系的马海波、于修安等诸位同学去看我,我都不知道。尽管我可能还很简单地说了话的,但那些话在我记忆的层面上都保留不下来。要是我不反对的话,还会住上一二个疗程,但我不愿意住了。

  这导致记忆力大幅度超量减退,减退得我都不敢想象。比如,你认识方方吗?我就不认识。但是不认识不是天大的笑话啊!尽管半个多小时后我恢复了对方方的记忆,但是还有别的同学呢?

  今年11月23号,北京同学李昕来武汉大学看看,两位武汉同学陪他。我当然陪不了;但吃饭时他们把我接去了。四个人边吃边谈,然后他们送我回家。我想把中午的事记下来,然而汉口的同学想起来了,武昌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我说也是我们“老八舍”的,当学生时就住对门儿,四年级又搬到一个屋,怎么就想不起来。今天我就非想起来不可。想了半个多小时,才想起来是某某。他的名字我就不说了。

  真真是自己没得过半身不遂,就不知道什么叫半身不遂!!!

  但愿我还有好起来的时候!我坚信我还会好起来!!阿门!

  2014年12月完稿

  2015年2月修订

  蔡赓生简历(学号787057)

  男,汉族,1952年2月23日(农历壬辰年正月二十八)生于湖北省均县(今丹江口市)习家店镇响水河畔响河店村。网名:老蔡哥。籍贯:湖北均县。

  1957年春入均县第二小学读书;记得当时是春季入学。

  1963年小学毕业。因病停学了两年;1965年才进入初中。

  1968年12月,下放到均县浪河镇四河公社国强大队一队,知识青年。

  1972年4月至1978年9月,招工进入均县商业局;先在蔬菜公司,后调入局机关。其间絶大部分时间都抽调在外,作为工作队员参加整顿财贸队伍运动和农业学大寨运动。

  1978年参加高考,进入武汉大学中文系学习,湖北(丹江口)考生。

  1982年留校任教。除做过一段副系主任(副处级)及担任过《长江学术》编辑部主任之外,絶大部分时间都在教书。

  2002从武汉大学退休,养病赋闲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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