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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评论学术出版社 >> 文章内容

《远游》新译

  一、悲时俗之迫厄
  悲哀啊,尘世掀起了恶风浊浪,
  我想腾云驾雾,远游晴朗的仙乡。
  浅薄的资质结不出皈依的善果啊,
  如何藉助太清的元气向上浮扬?
  
  世风浑浊,污秽在身旁流淌,
  郁闷纠结,我与谁共话衷肠?
  漫漫长夜煎熬着不能入眠的身心啊,
  孤独的灵魂翻来覆去直到天光。
  
  当知悠悠天地远大无垠,
  可怜匆匆过客终身叩问。
  前不见古人,往昔我无法扺达呀,
  后不见来者,未来我不能见闻。
  
  我的蹒跚步履踏上遥远的向往,
  我的咏怀歌赋萦绕失意的惆怅。
  我的恍惚心神四处游荡啊,
  我的凄切愁容频添忧伤。
  
  漂泊的魂灵离开肉体不见回返,
  枯槁的肉体失去魂灵苟存人间。
  我要以深刻的内省端正操守啊,
  我要去探究正气养成的和合因缘。

  二、漠虚静以恬愉
  “以宁静致远的胸怀安放心神,
  在淡泊无为的境界自在随缘。”
  得闻赤松子清高絶尘的高见啊,
  我愿谨遵他的遗训,承继他的风范。
  
  我敬重道家的真人德望超凡,
  我心仪往世的圣贤高蹈成仙。
  我愿像他们那样隐身世外呀,
  让名声吐露的光华不断展延。
  
  我惊奇傅说化为星辰高悬九天,
  我羡慕韩众骑上白鹿漫游仙山。
  他们的凡胎寂静地淡去啊,
  远离尘世的喧嚣和苦难。
  
  当精气炼成,托举起腾飞的夙愿,
  一个幽灵便像鬼神一样奔向高天。
  它的踪影有时仿佛能远远瞧见,
  那正是皎洁的灵光往来盘桓。

  三、余将焉所程
  拨开纷扰的尘埃,澄净的光景徐徐呈现,
  但我已不能返回魂牵梦绕的故园。
  虽然摆脱了众多忧患无所畏惧啊,
  世人却不知我身处哪个泽畔,哪座山峦。
  
  我担心天赋年华像岁月一样涤荡,
  光辉的太阳向着西方的天际沉降。
  当点点寒霜开始洒落大地,
  遭受摧残的芳草率先枯黄。
  
  我想让仿徨的心去寻找逍遥的人生,
  历尽沧桑,找不到通向成功的路径。
  如今谁能与我一起体会芳草的余香,
  面向清晨的和风舒展美好的性情?
  圣明的先帝高阳离开我们已经很久啊,
  我该到哪片祥和的王土自由驰骋?

  四、吾将从王乔而娱戏
  重曰(继续陈辞):
  
  春去秋来,匆匆岁月不曾止步,
  我为何还要淹留在故土故居?
  黄帝轩辕的龙驾高不可攀哪,
  我将伴随王子乔的笙歌翩然起舞。
  
  吞咽天地真气,我畅饮夜露,
  吐纳初升阳光,我品味朝霞。
  让夜露和朝霞保养心田的清明纯洁啊,
  让精气进入体内排除那些污垢残渣。
  
  迎着和煦的南风畅怀游历,
  来到南巢福地凝神聚气。
  拜见仙人王子乔我毕恭毕敬啊,
  虔诚地向他请教六气调和的奥秘。
  
  王子乔说:“道可以用心觉悟,
  但它的真谛不可传授。
  小道的内涵没有芥蒂,
  大道的外延始终无极。
  道里道外,不能搅乱天赋的精魂,
  小道大道,都得顺应自然的规律。”
  
  “全神贯注地潜心修炼吧,
  道德的光芒闪耀在月挂中天。
  耐心等待精神和气脉的凝聚吧,
  不要将世俗的功利扰乱在前。
  让生命之花就这样寂静地绽放吧,
  修成正果的法门开启在众生的心间。”

  五、闻至贵而遂徂
  聆听王子乔的高论我心飞扬,
  立马启程,奔赴修炼的道场。
  乘着飞仙的羽翼来到神圣的丹丘啊,
  淹留在这炼出不老灵丹的仙乡。
  
  早晨去日出的汤谷洗涤头发,
  傍晚到日落的禺渊沐浴晚霞。
  我畅饮飞瀑流泉的浪花啊,
  我怀揣晶莹美玉的光华。
  
  我的肤色如玉,容颜似花,
  我的精神纯粹,体魄壮大。
  化去了凡胎我风姿绰约啊,
  滋生了灵气我飞迸光华。

  六、掩浮云而上征
  可爱的南国五行属火,
  美丽的桂树冬天开花。
  萧条的山林没有野兽,
  空旷的原野不见人家。
  我的魂魄从这里飞往彩霞,
  伴随飘浮的云朵向天庭进发。
  
  我让天宫的门卫抽开门闩,
  门卫推开天门,对我另眼相看。
  我召来云神丰隆担当先导,
  前往探访太微星官坐镇的星垣。
  
  我积集丰盈的阳气飘进帝宫深处,
  参拜了帝星然后游览皇天的都市。
  早上我从天帝的太仪宫扬鞭发车,
  傍晚将要扺达东方的圣山医巫闾。
  
  一时间,万乘车马从四面八方汇聚,
  众骑听令,朝着同一个方向并驾齐驱。
  我驾驭着八匹神龙蜿蜒飞驰,
  车载的旗帜像云霞招展自如。
  
  旌旗上的牦牛尾像长虹的彩练,
  五颜六色的光芒炫耀在蓝天。
  中间的辕马昂首腾跃,
  两侧的边马桀骜向前。
  
  车骑交错啊,风萧马鸣,
  连绵不断啊,阵容齐整。
  我高扬马鞭,我握牢缰绳,
  我将到东方去会晤句芒春神。

  七、凌天地以径度
  经过东帝太皓的领地然后转右,
  风神飞廉在车队前方殷勤开路。
  曙色里,太阳已经露出了它的笑脸,
  披上霞光,我从天地之间径直飞渡。
  
  先驱风神啊,请为我辛苦一趟!
  扫除尘埃吧,让太空瓦蓝而清凉。
  凤凰的彩翼悬挂着引路的旌旗,
  引我去拜会蓐收秋神和少昊西皇。
  
  我揽下划过太空的彗星作为帅旗,
  我高举北斗七星的斗柄指挥车骑。
  炫目的星光在我的上下频闪,
  惊心的云雾在我的前后游弋。
  
  此时的天野旷荡而渺冥,
  我召来北方的玄武星在前引领。
  后面紧跟着文昌星统帅的队伍,
  一班神灵听从调遣齐头并进。
  
  此行的道路遥远而漫长,
  暂且停止鞭策,徐徐向高空飘荡。
  让左边的雨师担当侍卫吧,
  请右边的雷公精心护航。
  
  我想超凡脱俗地遗忘归途,
  我想随心所欲地高飞远游。
  内心的祥和源于欣然自得啊,
  姑且以纵情的欢娱消磨忧愁。

  八、忽临睨夫旧乡
  踏着高天的青云率性流浪,
  忽然看到下界我的故乡。
  车夫思乡情切,我心无限悲伤啊,
  边马左顾右盼,不愿奔向前方。
  
  思念故旧,想象他们的生存状况,
  不由仰天长叹,涕泪肆意流淌。
  还是从容不迫地浪迹高天吧,
  权且自我埋藏了旧创新伤。
  
  直奔炎帝神农氏治下的南方吧,
  我将前往虞舜落驾的九嶷山上。
  沿途浏览世外的荒忽缥缈啊,
  就像在汪洋的江海随风簸荡。
  
  召唤夏神祝融还辕领地中央,
  传书信使鸾鸟迎接宓妃娇娘。
  请来琴师弹奏《咸池》《承云》古曲,
  邀约娥皇和女英献演《九韶》乐章。
  
  让湘水的神灵拨动悠扬的琴弦吧,
  令海神、河伯舞出大千气象。
  舞起来!像龙种鱼类上下游弋,
  舞起来!像水蛭灵虬自由舒张。
  
  轻盈的彩虹在四周环绕,
  敏捷的鸾鸟向高空飞翔。
  精妙的音乐盛宴还没有终结啊,
  但我必须离去,奔向下一个远方。

  九、逴絶垠乎寒门
  我放开缰绳任凭车骑狂奔,
  奔向北极天边的寒冷风门。
  在清源洞府,我超越了疾风,
  跟从北帝颛顼踏上积雪层冰。
  
  历经冬神玄冥领地的曲折崎岖,
  在维系天地的缆绳间回首反顾。
  我召来造化的使者黔嬴面授机宜啊,
  请他担任先驱,铺平前方的道路。

  尾声   超无为以至清
  经历四方八极问道访仙,
  游遍东西南北天上人间。
  向上接近天上的雷鸣电闪,
  向下如临人间的大海深渊。
  俯瞰,我看不清峥嵘的大地,
  仰视,我望不尽寥廓的苍天。
  
  我的眼睛对于纷繁世事视而不见,
  我的耳朵对于伤感情怀听而不闻。
  终于进入超然无为的清虚境界啊,
  我已与天地的原生态结为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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