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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家常话,见些特别人

  中文系毕业不会写解说词

  毕业后刚进中央电视台时,我在专题部的《为您服务》栏目做编辑。

  央视属于新闻单位,其编播部门的岗位,主要有编辑、记者、播音等。一入职,其身份便在人事部门备案,中途转岗是件很麻烦的事。为了工作方便,对外采访时,所有这些岗位的人员,都称记者,也都有记者证。在内部,编辑岗位的人员称编导,记者岗位的人员称摄像,播音岗位的人员称主持人。电视台编播部门是没有导演这个岗位的,只是在制作具体节目时,才有导演、策划、撰稿、导播等不同的分工。也就是说,这些身份都是临时性的。

  但是,一直以来,外界很多人对此不是很清楚,总是称电视台的人为“某记者”、“某导(演)”,可能是由于这种称呼的社会认知度较高的缘故,叫的人愿意这么叫,听的人也乐意这么听。

  那时,做栏目内的小专题节目,从选题到策划,从写稿到録制,编辑都是大包大揽。刚开始写解说词时,我习惯用书面语。我们的主持人沈力大姐,每次都要将我的稿子改一遍,后来实在改烦了,就拿着我的稿子找到我,“小刘啊,以后写解说词,不要那么文绉绉的,要尽量口语化一点。”接着以我的稿子为例,耐心教我,“然后”要写成“接下来啊”,“少许”要写成“一点点”,“稍焖片刻”要写成“稍微焖那么一小会儿”,“即可食用”要写成“这样就可以吃了”,如此等等。

  按照主持人大姐的要求,我以后写解说词时,尽量把自己想象成是沈力大姐,笔头是话筒,稿纸是电视屏幕,屏幕前有一位老大妈,我在和老大妈唠家常,把语调放慢,能用到的语气词都用上,写出的东西都是这种风格:“您呢,也别闲着。多余的菜梗不是还在那儿扔着吗,您可以把它们清理乾净,记着,老的、烂了的可不能要哦。”

  主持人大姐对此非常满意,夸我进步很快。在当时,我还真有点觉得自己四年的中文系白上了。

  金庸不签盗版书

  1997年夏天,“国际大专辩论会”在新加坡举行,组委会邀请了金庸担任辩论会决赛的点评嘉宾。我以央视工作人员的身份,到新加坡参加节目録制的工作。当时正沉迷于金庸的武侠小说,便将手头的《神雕侠侣》和《倚天屠龙》两套小说的第一本带上,想请金庸签名。

  辩论会一共有七场比赛,金庸只在决赛那天才来。前三天的比赛,安排在下午和晚上进行。上午没事,逛街又太热,我就窝在酒店,翻看那两本小说。到了决赛那天,我就用酒店的袋子装上这两本书,随身带上。比赛开始前,在现场和金庸先生有过一次接触,但因为场合太正式,时间又仓促,再加上新加坡同行陪同在侧,担心这么急切地找金庸先生签字,会有失身份,只得作罢。録制工作结束,新加坡电视机构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答谢酒会,这种场合比较轻松随意,是一个找金庸先生签字的好机会。

  金庸先生在酒会上很忙,一拨接一拨的人找他寒暄致意。尤其是参加比赛的学生,一个个拿着笔,拿着本,拿着照相机,团团围着金庸先生,又是签名,又是合影,一刻也消停不下来。直到所有学生的愿望都得到满足之后,我才找到空当走到金庸先生身边,简单客套几句,便拿出书和笔来,请他签字。金庸先生很爽快,对我说道:“我先看看,盗版的我不签。”

  当时,金庸只授权三联书店独家出版中国大陆地区的简体字本,但市面上却充斥着各种盗版的金庸小说。他对这种不付版税、粗制滥造、错讹百出的盗版行为愤慨不已。

  我赶紧向金庸先生说明我带的这两本都是三联正版,但他好像还是有点不放心,从我手中接过去一本书,一边翻看,一边对我说:“简体版的盗版最多。”从封面,到版权页,从印刷,到纸张,金庸先生查看得非常仔细,发现没有问题后,金庸先生笑呵呵地对我说:“这是正版。”然后从我手中接过笔,在扉页上工工整整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金庸先生对我说:“上次有人拿着盗版书要我签字,我就是没有签的。”说完,依然是满脸微笑,只是多了一种又似顽皮、又似得意的神情。

  给毛新宇拍专题片

  1995年5月,我为毛泽东的孙子毛新宇拍过一个专题片。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毛新宇写了两首歌词,一首叫《挥锄》,一首叫《爷爷曾从这里走过》。某杂志负责人看到,便找兰州军区的一位青年作曲家,为这两首歌词谱了曲子。不久,歌唱家刘斌听到毛新宇在卡拉OK唱歌,觉得他感情充沛,音域很宽,便建议邵华给毛新宇録制一张唱片。正好中国唱片总公司在策划出版《红太阳》録音带续集,刘斌得知,赶紧推荐毛新宇,认为让他演唱更有意义。这是一个很好的卖点,中唱自然乐得同意。

  经过认真筹划,中唱准备把这盒録音带定名为《爷爷曾在这里走过》,里边的12首歌唱毛主席的歌曲,都由毛新宇演唱,老中青三代十几位著名歌唱家,组成豪华阵容为他伴唱。

  当时我在央视《十二演播室》栏目做编导。《十二演播室》是一档青年栏目,在全国,尤其是在青年学生中,有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中唱负责策划这事的,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找到我,让我们栏目配合宣传一下。为此,我和毛新宇有了一整天时间的接触。

  毛新宇的母亲邵华,对这次采访很重视,亲自打电话和我商定拍摄计划,连需要拍摄的场景和镜头、访谈要涉及的话题等等,都一一仔细询问。

  采访是在毛家进行的。毛家位于西山脚下,是一个独家小院。院门口右侧,有一栋二层小楼,是毛岸青的住处。当时小楼在整修,毛岸青临时住进了医院。院子东边,有一排平房,住着邵华的母亲张文秋。院子西边,还有一栋房子,是活动室,里面有一个小歌厅和一些健身器材。

  工作人员把我们带到活动室休息,不一会儿,邵华也领着毛新宇来了。邵华一身军装,短发,显得精明强干。因为我上中学时,读过她写的《我爱韶山的红杜鹃》,印象很深,至今还记得其中“我爱韶山的杜鹃像烈火”、“我爱韶山的杜鹃像朝霞”等句子,所以,我对她充满敬意。邵华倒是很随和,很热情,而且礼性周到。毛新宇穿一件短袖衬衣,由于肚子大而且老挺着,所以显得前襟有些短。他拘谨地跟在母亲身后,对我们的到访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兴趣。客套一番,邵华向工作人员交待几句后就忙别的去了。

  没有邵华在身边,毛新宇显得轻松自在了许多,还和工作人员开起了玩笑,一本正经地吩咐工作人员:“老佛爷走了,快给朕把音响打开。”工作人员笑嘻嘻地跟着一起闹,躬身走向前,对毛新宇说:“回您的话,上午不拍唱歌。”

  上午主要是对毛新宇进行访谈,基本上都是有关这盒磁带的一些问题。毛新宇简单介绍了他写这两首歌词的一些情况。他说,这盒磁带是他献给爷爷的礼物,他要在下一次去毛主席纪念堂看望爷爷时,亲自告诉老人家这一消息。在谈到他爷爷时,毛新宇显得非常亢奋,张口闭口“我爷爷”,自豪和崇拜敬仰之情溢于言表。他向我们如数家珍地列举他爷爷的丰功伟绩,思维清晰,语言流畅,虽然不乏夸张和溢美之词,但以他的身份说出,给人们的感觉却是至真至情的表露。

  毛新宇对唱片《红太阳》的畅销感到高兴,认为这表明全国人民一直铭记着他爷爷的伟大业绩和伟大人格。

  中午,我们和工作人员一起用餐。席间闲聊,得知两位年轻的小伙子来自湖南,是省委派来照顾毛岸青的。“是临时的?”我问,小伙子告诉我是长期的,只是过一段时间会换人。他们除了照顾毛岸青的生活起居外,有时也帮邵华处理一些家庭事务。我们这次来録像,也都是他们上下张罗。

  他们和毛新宇相处得很好,关系很融洽。在他们看来,毛新宇是一个在相对封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社会适应能力不强,也缺乏应对复杂人情世故的心机,但他有率真质檏的一面,喜欢率性而为,不拘小节。又因为长期受宠,生活起居一直有人细心照料,所以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也相对较弱。在他们看来,毛新宇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可爱的孩子。

  午饭后,毛新宇要休息。邵华就请我们到东边的平房去,挑选需要拍摄的照片。平房共有三间,中间是客厅,客厅内设施很平常,不平常的是,墙上挂的,桌上摆的,都是他们一家人和各个时期的中央领导人的合影。毛泽东和毛岸青邵华夫妇的巨幅合影,挂在正中间。

  在客厅坐定,邵华拿过来好几大本影集,里面都是毛新宇各个成长阶段的照片。本来想找一张毛新宇和他爷爷的合影,但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不禁有些遗憾。

  下午回到活动室,録制毛新宇练习唱歌的镜头。他唱歌时,总是把话筒拽得紧紧的,嗓子也绷得紧紧的,不是很放松。毛新宇的声音宽厚低沉,音准把握得也还不错。但若单从演唱技巧来看,离出盒带的水平还是有一定的距离。陪同的中唱的朋友说,他们找了几个专家对毛新宇进行辅导,到9月份正式録制时,应该会有些进步。

  毛新宇喜欢读书,喜欢哲学,喜欢游泳和爬山,喜欢看下雪,还喜欢吃红烧肉。他说:“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爷爷喜欢的,我都喜欢呢?其实也不奇怪,这是爷爷的基因遗传给了我。”太多的相同,让人会以为他是在刻意模仿,但可以这样理解,这只不过是他崇拜爷爷的一种表现罢了。我们在他的书房拍了点他读书写作的镜头,又和他一起来到香山,准备拍摄他爬山锻炼的镜头。毛新宇每周都要爬几次香山,公园看门的人都认识他,也知道他是谁,我们便跟着沾光免了门票。上山的路较窄,人多了镜头容易穿帮,我和司机便在山下等着,只有摄像和一个工作人员陪毛新宇上去。

  闲着没事,就和司机聊天,话题自然离不开毛新宇。司机告诉我一些毛新宇的事情。早几年,毛新宇到南方去访问,就有一些老板闻讯找来,要和毛新宇一起做生意,被毛新宇坚决拒絶。“要是他想发财,早就发了。”司机感叹说,“你看那些高干子弟,有几个人不在拼命捞钱?还是毛主席的家风好啊。”

  等到毛新宇他们回来,全部拍摄计划也就顺利完成了。我们就此道别,各自下山。

  关于这个专题片,毛新宇在他的一篇博客中,谈到録制《爷爷曾在这里走过》的经过时有所提及,兹録如下:

  “有时我觉得出磁带太难了,真想打退堂鼓。但冷静地想想,为録制这盒磁带,中唱公司、新时代公司投入了很多的人力、物力;兰州军区领导为我派来了优秀作曲家向东同志;还有辛苦辅导我的欧阳老师、袁老师,以及看过《12演播室》节目、翘首企盼的听众,如果因为自己怕困难而完不成録制任务,我对不起所有关心爱护我并为此事付出辛勤汗水的人们。”

  刘少安自述:

  我出生在洞庭湖平原,属猪,从小营养不良,长大后仍身形单薄。文革十年,完成小学和中学学业,未学到知识,却以“知识青年”身份下乡插队。

  1977年秋,赶上恢复高考头班车,有缘和各位俊杰同窗。大学四年,由于基础薄弱,虽勤奋苦读,仍默默无闻。

  毕业分配到国家对外文委。半年后,适逢机构精简,对外文委并入文化部,与外事司合并成新的外联局。两年后,因实在习惯不了拘谨刻板的机关生活,于是打定主意要换个环境。

  1985年春,调入中央电视台。先后工作过的部门有专题部、青年部、少儿频道。做过的栏目和节目有《为您服务》、《九州方圆》、《十二演播室》、《金苹果》、《动画剧场》、《国际大专辩论会》、《全国大专辩论会》等。20多年的电视生涯,成就了我“少爷”的外号。虽没当官没发财,但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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