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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天蠁楼诗词》稿本追记

  黄咏雩老先生之子福仁是我的高中同窗。一九六二年一同考进广州文史夜学院,他在国画系,我在中文系。因此,有幸以晚辈的身份认识黄老,并常以诗词请教。黄老人品高尚,学识渊博,很使我敬重和崇仰。

  一九六六年七月,“文革”运动来了,到处是红卫兵破“四旧”、抄家等。许多家藏极有价值的文物,都被当作“四旧”焚毁。黄老先生的家首当其冲,是第一批被抄家的对象。八月廿八日凌晨,大队红卫兵开着两部有拖卡的解放牌货车到他家搬运被抄的物资,包括他收藏的各类书画、古董、陶瓷、雕刻及古籍等,还有他的用书法手抄《天蠁楼诗词》稿本,均无一幸免,令他痛心不已。为了保住在别处收藏的稿本,他叫儿子福仁立即骑车赶往黄宝坚医师家里,取回另一种诗词稿本,藏往别处,以防第二批红卫兵到他家时抄走。于是福仁立即赶往黄宝坚医师家里,将藏在其花园的诗词稿本取走,拟暂存放在自己中学时的老同学家保存。因当时形势乱糟糟,带着这类用线装书形式钞写的诗词稿本,是很危险的。晚上,福仁急匆匆地来到带河路我家,捧着这包诗词稿本,请求我保存,并说:“这是家父毕生心血。是我刚从黄宝坚医师家取出的,是家父的命根子,请你帮忙保藏,好吗?”当时我望着他那怆惶的神色和恳求的眼光,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在这紧要关头,作为老同学,兼且这些诗词稿那么有价值,我哪能推辞呢?于是,我便毅然决然地接过保管这诗稿的责任。当时,我任教于广州一间中学,是个年轻的“臭老九”,属“革命”对象。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个人人自危,个个惶恐的日子里,怎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事后,征得福仁的同意,偷偷翻看黄老的《天蠁楼诗词》的书法手稿,觉得它是我国当今诗词领域不可多得的瑰宝,也是书法精品!怪不得黄老身处险境,家遭浩劫可处之泰然,而对《天蠁楼诗词》稿本的保护却如此着紧和关心!这时,我便觉得负责保护的担子的分量。虽然,自己是横下一条心:大不了“写写检讨、企企波台”。在那个什么都可以无限上纲、任意入罪的岁月里,“臭老九”随时会被革命小将抄家,自己倒是无所谓的,最怕的就是《天蠁楼诗词》稿本万一不慎被发现,被烧毁,那就将造成无可弥补的损失!那时凡是线装书都是被称作“四旧”的。为增加《天蠁楼诗词》稿本的安全系数,过了两三天,我骑上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将稿本送到外婆家里——南海县大沥的一个小村庄保藏。外婆是个纯檏诚实的贫农,较放心,红卫兵也絶对不会去那里抄家。因此,《天蠁楼诗词》稿本就在她的祖屋里藏身。我当时是个“逍遥派”,隔旬或月,便回乡逗留一两天,检视一下这部诗词稿本,以免牵挂。外婆的祖屋是间砖木结构的瓦房,屋后进上有个小阁楼,《天蠁楼诗词》稿本平静地放在一个旧衣柜里。瓦屋前面是小溪,后面是竹丛,旁边是园地,环境清幽。我躲在阁楼上,细心地翻阅着一页页的天蠁楼诗词,沉浸在黄老的诗香中,忘掉外面的一切喧闹和争斗,简直是在世外桃源。当时,我曾为此写过几首诗,其中两句是:竹林幽处闻天蠁,小屋藏诗泛国香。

  年复一年,《天蠁楼诗词》稿本在那里收藏,一眨眼就过了近十年。待当时社会“风浪”稍为平静,局势稳定之后的一九七四年间,为解黄老对《天蠁楼诗词》稿本的罣念,我与福仁便骑自行车往外婆家,对她老人家表示深切谢意,恭恭敬敬地取回《天蠁楼诗词》稿本。记得黄老双手接过我们交还给他的这一历经沧桑的《天蠁楼诗词》稿本时,那饱经忧患的脸上露出了多年来未见过的喜悦神情,我感到十分的欣慰。他老人家拱手相谢。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他才对。因为天赐良缘,使我有幸目睹《天蠁楼诗词》手稿的芳容,领略它那精深的韵味,得益匪浅。我将永远怀念和珍惜这段难忘的经历。

  (本文收録于:1999年7月广州市、荔湾区政协学习和文史委合编《天蠁楼诗文集》下册第295~299页。)
  (作者:钟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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