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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西闽语的音韵特征

  笔者曾在《语文新论——〈语文研究〉15周年纪念文集》(山西教育出版社,1996)上发表了《粤西闽语音系及其内部差异》一文,从共时的角度讨论了粤西闽语海康话的音系及其与电白话音系的差异。本文则从历时的角度,将海康话音系跟中古音系作比较研究,总结出它的历史音韵特征,力求对闽南方言语音和汉语语音史研究有所贡献。

  一、 声母的音韵特征

  1.雷州话有双唇浊塞音声母\[b-\],但读\[b-\]声母的字并非来源于中古的母字。  母字在雷州话中读\[p-\](如“薄爬步牌备便别盘病罢”等)或\[p\](如“婆杷皮跑盆彭辟培勃曝”等)。雷州话中的\[b-\]声母字主要来源于中古明母的阴声韵和入声韵字(如“磨马买卖米梅猫密麦帽”等),轻唇音非(如“废非否法发反奋方飞藩”)、敷(如“扶妃费泛纷芳妨仿访佛”等)、奉(如“翡凡范犯烦伐防愤乏佛”等),还有个别字来源于疑(如“我外牛月”等)、云(如“泳咏”等)和以母字(如“维惟唯役疫”等)。明微两母字读\[b-\]声母,可能是由于鼻音成分的逐渐减弱而变成塞音的,即\[m-\]→\[mb-\]→\[b-\]。粤东闽方言也有相似现象。但非、敷、奉声母和疑母、云、以母字读\[b-\]声母,在闽南方言的其他点中确属少见现象。雷州话读\[b-\]声母的这些非敷奉母字普通话都读\[f-\]声母。\[b-\]声母估计是雷州话受北方方言的影响,在由双唇音变唇齿音过程中产生的一种变异现象。雷州话没有走\[p-\](或\[p\])→\[pf-\](或\[pf\])→\[f-\]的道路,而是受北方方言的影响,把\[pf-\]、\[pf\](也许已经是\[f-\]了)念成了\[b-\]。

  2.没有唇齿音声母\[f-\],非敷奉母字文读为\[h-\]、或\[b-\]声母,但白读为\[p-\]或\[p\]声母。如:

  非敷奉

  \[p\] 斧脯飞分孵父吠肥佛房

  粪反放缚冯饭釜

  \[p\]敷纺蜂捧芳浮帆缝

  明母字也有一小部分保留着重唇音声母\[m-\],如“巫诬务雾微挽问物亡芒网”等。这与闽南方言的其他点一致,都是“古无轻唇音”的活化石。

  3.知彻澄母字文读为\[ts-\]或\[ts\]声母,白读为\[t-\]或\[t\],保留舌头音读法,这是“古无舌上音”的证据。如:

  知彻澄

  \[t-\]爹猪昼张帐茶箸除厨迟坠绸陈

  着啄摘竹镇长肠场丈仗直郑重

  \[t\]趁拆柱槌锤沉虫

  4.泥(娘)来日三母字有混读现象,如:

  泥(娘)来日

  \[l-\]内闹拈念佞你儿尔迩贰二而耳洱蕊

  \[n-\]莲廊榔量篮芮软人瓤壤攘嚷

  榄烂楝卵让弱仍扔忍闰

  来母和日母读\[n-\]声母的字几乎都是阳声韵字,从音理上讲,跟韵母的同化有关。但古音有“娘日归泥”之说,而泥来两母闽方言又多相混,所以便有了这种\[n-\]、\[l-\]、\[z-\]三个音位区别分明,而泥来日母字混读严重的特殊现象,这是语音的历史演变的多向发展的现象。

  5.中古精照两组的读音在雷州话中不分,都读\[ts-\]、\[ts\]、\[s-\]。心邪、书禅两母字也不分,除了大部分读\[s-\]声母之外,都有一些字读\[ts-\]或\[ts\]。相反,船禅两母字除了依规律读\[ts-\]、\[ts\]声母之外,则有不少读\[s-\]声母的。这与“船禅为一,从邪非二”的说法可相印证。(参阅裴学海《古声纽船禅为一,从邪非二考》(载《河北大学学报》1981年第1期)、李新魁《论<切韵>系统中床禅的分合》(载《中山大学学报》1979念第1期)。如:

  心邪书禅

  \[ts-\]伺僧似祀巳寺书少水薯十上勺植

  嗣饲袖习婶叔舂成石蜀芍殖

  \[ts\]醒须栖碎髓徐辞词祠随鼠试手树市仇臣

  瓷粹笑星粟囚寻象祥席摄深酬成诚

  船母读\[s-\]声母的则如“示射神实顺术述乘食蚀赎剩”等。

  6.齿音组中几乎每个声纽中都有一两个字读舌尖塞音。如:

  从心庄初祟生船书

  \[t-\]层在蘸盾唇适

  \[t\]塞窗锄筛

  联系到厦门话的“在唇”等读\[t-\]、“塞窗锄盾筛”等读\[t\],潮汕话的“从在蘸诈滓锄盾唇”读\[t-\]、“塞窗筛铲”等读\[t\]的现象,雷州话的这种现象便不能视为偶然。有学者认为中古的章组字来自上古的塞音\[t\]组的细音\[tj\],(李新魁《潮音证古》(载《李新魁音韵学论集》,汕头大学出版社,1997)因而章组字读\[t-\]或\[t\]应是上古音的保留。那么,上古来源一致的精庄组字也有读\[t-\]、\[t\]的,是否精庄组字中也有个别字来自上古的\[t\]或\[tj\]声母呢?我们认为是有可能的。

  7.疑母字多数保留\[-\]声母,但有一些字读\[z-\]声母,如“御愚玉雅尧”等(都是齐齿呼非闭口韵尾字)。估计是雷州话受北方方言影响而丢失\[-\]声母,但\[i-\]音开头时前面摩擦较重,便与日母字合流而念\[z-\]声母了。喻母字中也有念\[z-\]声母的,道理与此相同。

  与此相反,疑母字中有一些字念\[h-\]声母,如“鱼渔蚁瓦砚”等,厦门话、潮汕话也有此现象,可能是上古音的遗留。因为上古音中疑母字跟晓匣母字互谐者屡见不鲜,如“尧”与“晓”、“敖”与“  ”(胡刀切)、“牙”与“呀”(许加切)、“虐”与“谑”(虚约切)、“午”与“许”等等。李新魁先生在分析潮汕方言的同类现象时说:“像鱼蚁这一类字,上古音可能读为\[\]。后来,中原汉语失去塞音的成素,只存\[-\],在中古归为疑母;而潮语则是失去\[\]的成素,读\[-\](群),再由\[\]变成擦音”\[h-\]。(李新魁《潮音证古》(载《李新魁音韵学论集》,汕头大学出版社,1997)我们认为,这种分析是有道理的。

  雷州话的疑母字还有读\[n-\]声母的,如“验严俨酽业迎”等(除“迎”之外,皆为零声母齐齿呼闭口韵尾字),可能是\[-\]声母受\[i\]介音的影响而前化为\[n-\]的。还有“我外牛月”等字读\[b-\]声母(除“我”之外都是合口呼字),可能是\[u\]介音促成了这种演变。这两种现象都是雷州话独特的语音演变,跟汉语语音史的规律性演变无关。

  8.晓匣母字雷州话文读基本不分,但白读泾渭分明:晓母字读\[k\],如“靴许(姓)吸郝霍藿夯馨罕”,没有读\[k-\]的,读零声母的也只有“呼枵”两个;而匣母字白读主要为零声母(如“下胡湖乎鞋画话后闲皖活黄学红喉馅洪”)和\[k-\]声母(如“猴厚滑猾县降茎斛含寒糊行汗迥”),读\[k\]声母的也只有“溃航杭”3个。这种现象揭示了晓匣母字与见组字、匣母字与云母字的特殊关系。李方桂先生认为晓母字主要来自上古的\[kj\]、\[g\]、\[gj-\]等送气塞音声母,而匣母则主要来自上古的不送气浊塞音\[g-\]和\[gw-\]。(李方桂《上古音研究》第18页(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并参阅李新魁《上古音晓匣见溪群说》(载《学术研究》1963年第3期)。

  9.喻三母字雷州话有读\[h-\]声母的,如“盂雨园远晕王姓云域熊雄”等字,而且都是阳调字,而喻四母字却一个也没有。这显示了喻三喻四母字合并前的不同,并为“喻三归匣”之说提供了佐证材料。

  10.“  奉定澄从群邪船禅崇群”诸浊母字都分化为送气和不送气声母,分化的基本条件是:平声读送气,仄声读不送气。但相反的例外字也有不少,具体统计数字如下:(本表所统计的字来自中国社科院语言研究所的《方言调查字表》(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浊声母平声字念送气的有198个,念不送气的有66个;仄声字念不送气的有267个,念送气的只有50个。这种比例跟厦门话和潮汕话都比较接近。(参阅周长楫《再论古今浊声母在厦门话的分化》(载《第二届闽方言学术讨论会论文集》,暨南大学出版社1992年)、林伦伦《潮汕方言声母与中古音系声类的比较研究》(载《潮学研究》第一辑)。

  二、韵母的音韵特征

  1.果摄歌、戈韵字文读为\[-o\],白读为\[-ua\]韵母,如“拖歌舵大、惰骡破磨”等。止摄支韵的“奇骑  寄企蚁”白读为\[-ia\]韵母,“纸徙”等字白读为\[-ua\]韵母。这些字上古多属歌部字(还有“蛇”字也读\[tsua\])。音韵学界对上古歌部有比较一致的看法,认为其主要元音应是开口度较大的\[\]。雷州话的这些材料,无疑是歌部古读\[\]的最好证据。

  2.遇摄合口的一等模韵文读为\[-u\],白读为\[-eu\];三等鱼、虞韵则文读\[-u\]、\[-i\]参半,白读为\[-eu\](如“脯斧雨雾芋”等),为\[-iu\](如“须树”等),这反映了模韵字和虞韵字在上古的不同来源。模韵字上古属鱼部,主要元音从\[0\]经魏晋南北朝的\[o\]再发展为中古的\[u\]或\[ou\]。雷州话中模韵字文读为\[u\],白读为\[eu\]正与此相合。而虞韵字一部分属上古的鱼部(如“雨夫甫斧”等),一部分则属上古的侯部(如“树输儒雏”等)。侯部在上古的读音为\[o\]。从侯部来的虞韵字后来变为\[io\],又变为\[iu\]。雷州话虞韵字白读为\[-eu\]或\[-iu\]韵母,正好是这些音上古不同来源的见证。

  3.蟹摄一等泰韵的“贝”,雷州话读为\[pue\],“大带蔡”韵母均为\[-ua\];二等佳韵的“柴罢”韵母为\[-a\],“债”字韵母为\[-e\];均不带\[-i\]韵尾。上古的支部是单元音韵母,直到汉魏时仍未产生\[-i\]韵尾。据罗常培、周祖谟先生的研究,“柴”字直到唐代仍可与“荷、华、花”等字相押,可见那时还未产生\[-i\]韵尾。(参阅罗常培、周祖谟《汉魏南北朝韵部演变的研究》(第一分册)(科学出版社1958年)。至于泰韵中的“大带蔡”等字,上古可能属于一种带有喉塞音韵尾\[-a1\]的次入韵,后来发生了\[a\] -→\[a\]-→\[ai\]的演变。雷州话读\[-ua\]保留的正是其中间阶段的读音(其\[u\]介音可能是由于韵母的开口度较大而导生的,跟歌韵字读\[-ua\]的道理相同)。

  4.止摄开口三等支韵的“知筛”、脂韵的“眉梨狮屎指利”和之韵的“滓柿使驶”,雷州话读\[-ai\]韵母,也反映了上古这些字的读音。上古支部的主要元音可能是开口度跟歌部接近的\[a\],因而上古文献中多有歌支相押的例子,特别是老庄及《楚辞》等作品。西汉之后,歌支相押的例子就更多了,魏晋南北朝以后,支韵字产生了\[i-\]介音,才与歌部分离,转与脂皆韵等相近。因而,一些支韵字以\[a\]为主要元音,正是古音的遗留。脂韵的这些字上古则属脂部,脂部上古的主要元音也是开口度较大的\[a\]或\[\]之类。之韵与  韵上古都属之部,既然后来分化出来的  韵字韵母为\[-ai\],那么,中古的之韵中有些字雷州话也读为\[-ai\]韵母,便在情理之中了。

  5.效摄文读一二等豪肴韵字不分,都是\[-au\]韵母(二等字有一些读\[-iau\],如“交校教孝”等),三四等宵萧韵也一致读\[-iau\]韵母。但白读却泾渭分明:一等豪韵为\[-o\],如“毛刀槽篙抱倒讨稿好报桃宝保嫂”等;二等韵为\[-a\],如“泡猫胶敲饱炒吵绞教巧咬搅搞”(例外字只有一个,豪韵的“早”字读\[tsa\])。三四等宵萧韵白读为\[-io\],如“烧桥腰摇少、跳尿叫挑粜”等。这种白读一、二和三、四等区别分明的现象是闽南方言的共同特点之一。(参阅张振兴《闽南方言的比较研究》、周长楫《论中古豪韵闽南方言的读音》(均为“海峡两岸闽南方言学术研讨会”论文,1994年10月,厦门大学)。除了说明古人分等本来就有所依据之外,更可珍贵的是各等白读音都没有元音韵尾,使我们更加相信效摄字在中古以前可能就是没有元音韵尾的。如果依王力先生《〈诗经〉入韵字音表》的拟音,宵部主要元音为\[Ο\]:一等字为\[Ο\],二等字为\[eΟ\],三等字为\[iΟ\],(参阅王力《〈诗经〉韵读》第114-11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则与今天的雷州话读音十分接近(二等字因受\[e\]介音的影响而变为\[a\])。

  6.流摄三等尤韵的“浮牛妇负阜久臼舅富旧有”等雷州话读\[-u\]。这些字主要来源于上古的之部和幽部。之部中的尤韵字,李方桂先生认为是之部中所包含的中古之部的“合口”音。李新魁先生将其拟音为\[jw/\],而幽部则拟为\[u\]。(参阅李新魁《汉语音韵学》第351页(北京出版社1986年版)。现在读为\[-u\]是\[\]受圆唇声母的影响而变为\[-u\],\[\]的过渡音消失便成为\[-u\]了。汉代以后,这些字才合流到幽部尤韵去。雷州话则保留了此前的读音。

  7.咸深两摄字雷州话基本上保留闭口韵尾\[-m/-p\],只有唇音字“凡帆泛范犯、法乏、贬禀品”等读成\[- /-k\]韵尾。奇怪的是,入声屋韵三等的“竹叔肉”三字,还有梗摄四等锡韵的“寂”字在雷州话中读\[-ip\]韵母,与缉韵的字相同。这4个字上古都在觉(沃)部。不少音韵学家认为,中古的冬韵字上古归侵部,而上古的觉(沃)部字可能也是从缉部里分离出来的。雷州话的这4个字,可以为上述说法提供活化石式的佐证。

  8.山摄一等寒桓韵字文读开合分明,寒韵读\[-a\],桓韵读\[-ua\]。但白读却混在一起,都读\[-ua\],如寒韵的“鼾寒鞍散伞炭烂案肝”和桓韵的“盘官伴满管半碗换搬潘瞒”等,不少先生主张“寒桓不分”,雷州话的白读音便为他们提供了证据。

  9.宕摄一等唐韵文读为\[-a\],三等阳韵为\[-ia\]。但白读唐韵为\[-o\],如“汤堂唐塘糖郎廊仓当钢缸康糠行烫  ”等;阳韵为\[-io\],如“凉量枪墙张伤香羊杨象向”等,也有读\[-o\]的,如“长装疮霜肠央秧床”等。还有阳韵合口的“望”字和江摄二等开口江韵的“巷扛讲”等字也都读\[-o\]韵母。宕江两摄的入声字主要元音也都是\[o\]。

  与此相反,通摄东冬钟韵字文读为\[-o\]或\[-io\],但白读为\[-a\],如东韵一等的“东同铜笼聋丛葱工桶送”、三等的“冯虫梦”、冬韵的“冬脓松”和钟韵的“蜂重缝共”等。

  由此可以推测:中古以前的某个时代,东阳两部字的主要元音肯定很接近,而且很可能是圆唇元音。东阳合韵的现象在《诗经》中能找到,在《楚辞》及老庄著作中更不少见。到了汉魏时代,便更普遍。孔广森《诗声类》云:“自汉魏之间,鱼侯溷合为一,东阳遂亦溷合为一,似《吴越春秋》、《龟策传》往往有之。”罗常培、周祖谟也指出:两汉时“东部跟阳部叶韵的很多”,而“《淮南子》和《易林》东阳合韵的例子特别多”。(参阅罗常培、周祖谟《汉魏南北朝韵部演变的研究》(第一分册)(科学出版社1958年)。也许,雷州话的读音,正好反映了两汉时代的读音。

  10.梗摄中的三等庚清韵、四等青韵字白读均有读\[-ia\]韵母的,如庚三的“兵坪命镜惊擎”、清韵的“名精情声赢成城领正请”和青韵“庭鼎听”等。青韵还有“瓶钉铃”等字读\[-a\]韵母。庚三的“兵坪镜兄京行”等字上古属阳部,清青韵字属耕部,耕阳两部字上古读音很接近。主要元音开口度也较之现代要大,很可能是\[a\]或\[\]之类。因而梗摄字以\[a\]为主要元音,也是古音的遗留。

  11.咸山臻宕江梗曾通各摄中的不少字,雷州话都读成阴声韵,如咸摄的“担柑篮三胆榄敢橄(谈)、馅(咸)、衫(衔)”读\[-a\],山韵的“鼾寒鞍散伞炭烂案肝(寒)、山(山开)、晏(删开)、煎线(仙开)”和“盘官伴满管馆半碗换潘瞒(桓)”等读\[-ua\],“闲拣间裥(山开)、莲千先肩茧(先开)、斑扳板版(删开)”等读\[-ai\],“棉钱箭扇鲜(仙开)、天年燕见砚(先开)”等读\[-i\];山摄“钻酸断卵蒜算(桓)、全砖软穿(仙合)、园饭远(元合)”、臻摄“门村蹲本忖昏褪(魂合)、问闻(文合)”读\[-ui\]和宕摄的“汤堂郎仓当钢缸康行(唐开)、长装疮霜肠央秧床(阳开)、望(阳合)”、江摄的“巷扛讲(江开)”和梗摄的“影(庚三开)”等字读\[-o\],宕摄的“凉量粮墙张场强羊香唱蒋相”(阳开)等读\[-io\];梗摄的“彭撑生猛硬盲(庚二开)、棚耕(耕开)、平柄病(庚三开)、井性姓郑(清开)、星醒(青开)”等字读\[-e\];山摄的“关(删合)”和梗摄的“横(庚二合)”读\[-ue\];梗摄的“兵坪命镜惊擎(庚三开)、名精情声赢成城领正请(清开)、庭鼎听(青开)、兄(庚三合)、营(清合)”等字读\[-ia\]。这种现象看起来貌似奇异,但如果跟厦门话、潮汕话比较起来,便很清楚地可以知道,这是由于鼻音韵尾弱化为鼻音成分(加在元音之上)、鼻化成分再减弱直至消失,阳声韵字便成了阴声韵。这个问题我在另一些文章里已有详细研究,这里就不赘述了。(详见拙文《从雷州话看汉语入声失尾、阳韵转阴的途径》(载《雷州师专学报》1991年第1期)、《闽方言在广东的分布及其音韵特征的异同》(载《中国语文》1994年第2期)。

  值得一提的是山臻宕三摄合口字读为\[-ui\]韵母,这些字在潮汕话中的主要元音为\[\]或记作\[\]、\[\],潮阳、揭阳、海丰有的元音弱化,最后消失,变成声化韵母\[\]。由此可见这些字中的主要元音之弱。在雷州话中,这些字的主要元音由于受\[u-\]介音的影响,逐步高化为\[i\],而且只成了韵尾。

  三、 声调的音韵特征

  1.雷州话有8个声调,与古四声的对应情况如下表。

  表中的“/”代表符合语音对应规律的对应,列出数字的基本上是不符合规律读法的字数;浊声母去声字因为情况较复杂,全部列出。

  古四声

  雷州八声

  阴平阳平阴上阳上阴去阳去阴入阳入

  平

  清/711041

  浊2/122

  上

  清/2157

  次浊16/814

  全浊2/410

  去

  清111139/222

  浊5815101269811

  入

  清150/4

  浊30439/

  从上表看来,有如下几点值得探讨:

      1.例外字在各个调类中都出现,其产生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广韵》有两个反切,雷州话只有一读,结果便合二为一了;二是声旁类化误读所致。但这些字在各类中为数不多,没有研究价值。

  2.古浊声母去声字在雷州话中主要分化为阳上、阳去和阴平。从300个调查字中统计,雷州话读归阳上的有126个,占42%,如“下互护会系助事状弹电定内”等;读归阳去的有81个,占27%,如“递逗宙仲电雁厉丽浪务”等。这种现象跟粤东闽语——潮汕方言非常接近,在同样300个例字中,潮汕方言有145个读阳上,几近一半。除上举雷州话各例外,还如“卧下助住具第备睡站建暮互厉泪冒”等,潮汕方言皆读阳上。这种“浊去读阳上”的现象我们虽尚未找到其原因,但它却促使我们推测在中古音之前,可能已经发生过类似中古以后“浊上变去”的演变。也就是说,在《广韵》的浊声母去声字中,有不少便是上古的浊上字。到了《广韵》时代,它们已归入去声了。但是,在保留上古音特点颇多的广东闽语中,它却仍然呆在上声里,没有发生“浊上变去”的演变。再联系到南澳岛上的云澳话等闽语阳上阳去合一的现象,我们甚至还可以进一步推测,浊上和浊去上古本为一类,后来才发生“浊上变去”的。而且,“浊上变去”还是分期分批进行的。

  3.浊声母去声字中,有58个读阴平,如“大鹅外骂卖妹梦画字”等。此种现象,在福建的漳平、大田、广东的遂溪、中山三乡、海南的文昌、板桥话等闽语中也存在。但这些闽语点都“处于闽语的边缘地区、过去交通闭塞地区,或远离闽语中心地带的零散分布点”,而处于闽语中心地带的福建沿海地区(如福州、厦门)、广东东部沿海地区(如潮州、汕头)、台湾省境内,都没有发现此种现象。因而张振兴先生认为“它可能跟某些非闽语方言的古今声调演变有关”。(参阅张振兴《闽方言浊去今读阴平调的现象》(载《第二届闽方言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广东省中山市三乡闽语》(载《方言》1987年第1期)、冯成豹《海南省板桥话的语音特点》(载《方言》1989年第1期)。我们认为,这种推测是有道理的,但尚需有毗连的兄弟方言的同类现象作佐证才能够最后定论。

  4.入声字雷州话基本上按声母的清浊分化为阴入和阳入,但有39个浊声母字读归阴入,如“乏伐浊宅夺狄帛蚀植轴”等。最有研究价值的是古清声母入声字有50个读归阳去,而浊声母入声字有30个读归阳上,如“搭塔托铁册甲忆擦八杀”和“腊蜡叶泼活学月席食麦”等。这些入声字失去塞音韵尾后读归阴声韵,通常是保留入声的主要元音,调值由促变舒,并归入调值相近的舒调中。阴入原调值为5,故阴入字失尾后归入调值为55的阳去;阳入调值为21,故失尾变舒后归入与22接近的阳上33调。

  另外,入声失尾的这80个字,在潮汕话中均只保留喉塞音韵尾\[-1\],而不读\[-p\]、\[-k\]等韵尾。如:

          塔托铁甲册郭八渴

  雷州   ta55to55ti55ka55tse55kue55pio55kua55

  潮汕   ta12to12ti12ka12tse12kue12poi12kua12
       
            腊笠活泊匣药碟热

  雷州   la33loi33uq33po33tsa33io33ti33zua33

  潮汕   la15loi15ua15po15tasio15ti15zua15

  \[- 1\]是一种弱化的塞音韵尾,是入声韵尾走向消失的中间状态。如果把两者联系起来,我们便能够清楚地归纳出一条入声消失的演变公式,那就是:

  林伦伦(韩山师范学院院长,教授。)

  (本文原载《语文研究》199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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