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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印度学界对东西交流的研究

  我们的西南邻居——同为文明古国、人口大国的印度,是一个充满文化魅力的国家。印度的佛教曾经传遍亚洲,至今仍是许多亚洲国家的国教,也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印度早期的文明主要是在印度河流域,史称“哈拉帕文化”或“印度河流域文明”。约公元前1600年,雅利安人陆续来到印度河——恒河流域。他们的文化吸收了“哈拉帕文化”的部分元素,形成了以吠陀、梵语、婆罗门教和种姓制为特色的印度文化。古代印度本身分分合合,而且屡屡和外族发生联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印度历史就是半部世界史。踏入印度这块土地的外族人为他们带来不同的异域文化,如波斯文化、希腊文化、伊斯兰文化,尤其是近代的欧洲文化。这些外来成分最终融进印度文化,使之具有多元性、包容性和丰富性。印度拥有漫长的海岸线和天然良港,它在历史上与东方国家和西方国家有过频繁的海上贸易往来。贸易过程中,文化上的交流也在进行。这更增加了印度文化与世界许多国家文化的联系。与东方、西方的文化交流,是印度史学界研究的重点所在。本文着重介绍印度史学界对印度和东西方的文化交流研究的情况。

  一、关于印度文明起源的研究

  就印度自身的文化传统而言,它神话非常之多,但是,在从远古到穆斯林进入印度这一漫长的历史时期内,没有自己的史书。也可以说,他们的文化传统是神话传统,而不是史官传统。16世纪起,欧洲人开始进入印度,后来,最终由英国将它变成殖民地。当时普遍认为,印度人的历史与文化就是雅利安人的历史与文化,来自西部。近代更是欧洲人给印度次大陆带来文明。

  在今巴基斯坦境内,有一个叫“哈拉帕”的地方。老百姓时常在松软的泥土中发现旧砖。他们找多了,就拿这些旧砖去盖房。或许,有人看到,这里曾经有大量人居住过。1826年,英国探险家查理·马森来到这里,看到残墙断壁,意识到这曾经是一座古城。5年后,另一位英国人亚历山大·伯恩斯运送5匹马,途经此地,看到遗址,也没有提出更引人注目的观点。18世纪末到19世纪末,埃及和两河流域的考古大发现,激发了人们对古代东方文明的极大兴趣。英国看重考古,将印度变为殖民地后,在印度成立了考古局。1853年,亚历山大·坎宁到印度任考古局局长。他在哈拉帕挖到一些印章,还写过报告。但是,他认为这是外国传到印度的。的确,两河流域发现在先,也有类似的印章。他思路不对,与这个伟大文明的发现擦肩而过。1856年,英国当局决定修一条横向的铁路,当修到印度河中游地区时,在这平原上难找用来砸石子、铺路基石头。这些搞工程的英国人自以为聪明,将挖出的砖头敲碎,铺了路基。1902年,考古局来了一位很年轻优秀的新总监,约翰·马歇尔。1911年冬,他派一位主任去摩亨爵达罗考察。他确定这是一座死城,但是,认为也就200年的历史。另一位考古学家兼文字学家仔细考察了遗址中发现的印章上的文字,发现是在其他地区从未见过的古文字!1920年,全面考察发掘和研究。1924年,向世界宣布:这是一个久远的未知年代人们创造的高水平的文明。〔1〕。后来,西方人深入研究这里的遗址,确认这是可以与埃及、两河文明相提并论的上古文明,从文字和印章等来看,应该与两河文明有渊源关系。这仍然是“西来说”的论调。

  如前所言,印度历史上最早的文明——哈拉帕文化在1920—1940年间,在巴基斯坦境内修铁路时才重新发现。英国人发现哈拉帕文化与两河流域文明有相似之处,就认为这个上古文明来自两河流域——“西来说”。哈拉帕文化之后,雅利安人来到印度河——恒河流域,创建现今这种特色的印度文明。雅利安人属印欧人种。原始的印欧人种来自高加索一带,一支往西迁,成为现今西欧人的祖先;一支南下,成为印度人的祖先之一;留在本地的是东欧人的祖先。这是国外学界较一致的观点,又是“西来说”。

  印度原本就是一个很重视教育的国家。独立后,很快就培养出了自己的史学家。获得独立之后的印度人,民族主义情绪高涨起来。他们非常反感殖民地时期外国人所持的印度文明“西来说”的观点,努力寻找证据,证明印度对世界文明的贡献。在研究印度文明的起源上,为了反驳哈拉帕文明的“西来说”。印度史学界就努力研究哈拉帕文化之前的遗址,寻找证据来证明它们之间的继承关系。雅利安人本是从高加索一带迁徙到印度河——恒河平原的,但印度人却把雅利安文化说成是他们本土的。〔2〕。关于古代印度与外部世界的往来,印度学界则尽量把时间说得更早。如,有言:在佛之前,一支印度雅利安人就到了日本。〔3〕当然,这些观点有很重的民族情结在内,我们在研究和引用他们的观点是,要注意甄别。

  二、关于印度文化对世界文明的贡献的研究

  印度古代文化确实是辉煌灿烂的文化,曾经对世界文明作出过重要贡献。它的科学技术、文学艺术、宗教、语言等,都对中国、东南亚,甚至阿拉伯文明发生过不同程度的影响。这一点,印度人带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大书特书。

  1.关于佛教等宗教的外传

  佛教、印度教文化经陆路、海路传到众多亚洲国家,这是不争的事实。搞印外文化交流史的就在这一块上下大功夫来做文章,来证明佛经的传出、佛教雕刻及建筑对外国的影响。有的文章则阐明印度境内的其他宗教对外国文化的贡献。他们认为,佛教经中印陆路、海路交通传入中国。〔4〕许多印度学者到中国,帮助翻译佛经等。〔5〕锡兰也是从印度引进的佛教。〔6〕东南亚国家更是从文字到宗教、建筑都学习了印度,“就像印度的海外殖民地一样”。〔7〕

  关于佛教以外的宗教,如早期的原始宗教及后来的老的和新的婆罗门教的外传,印度学界也强调印度对其他国家的贡献。如:有文章认为巴比伦接受了部分印度宗教思想,〔8〕日本吸收了许多印度教的神的名字〔9〕等。

  2.关于印度古代科学传到外国及对外国的贡献

  印度古代科学也曾经达到过很高的水平。印度人在此也下很大功夫来证明其早于外国,对外国的贡献。他们认为佛教传遍世界许多地方——阿富汗、伊朗、中亚、中国,印度的科学,包括医学、天文学、数学也跟随着佛教传到那些地方〔10〕。

  医学:谈及中印医药学交流,印度学界认为他们的传统医学——“阿输吠陀”随着佛僧进入中国。在翻译佛经的同时,许多印度传统医药书籍翻译成汉语〔11〕。关于脉诊,他们认为“在中国,虽然脉诊很普遍,但是没有系统的脉诊理论”〔12〕而印度医学有40种脉象。其实,他们不了解,中国古代有《脉书》,记有脉相36种。

  印度学界认为,印度的医学传到东方、西方许多国家。“阿输吠陀传到中亚,希伯莱医学中也有其影响的痕迹”。〔13〕“印度草药曾经输送到埃及”〔14〕“柬埔寨药,有许多用的是梵文名称;中国三国时期华陀做手术,与Jivaka医术相同;韩、日:药名用印度字发音”。〔15〕

  印度学界承认,在中国、韩国和日本,印度医学的影响比不上佛教的影响大,因为佛教传入的时候,这些国家已经有了自己的传统医学。〔16〕也就是说,印度医学的具体医术和特有的药物传到中国,但是,其理论体系未能影响中国。这一观点是正确的。

  印度学界也瞭解到,隋朝文献提到的以“婆罗门”为书名的医书〔17〕等。事实上,仅《隋书》经籍志中就记有近十种这类医书。

  天文学、数学:印度古代天文学和数学也达到过颇高的水平,对世界数学的发展做出较大贡献。印度学界对此十分自豪。“印度的十进位置制数字系统,比罗马的先进”〔18〕。这是事实。由于印度船与阿拉伯人贸易等原因〔19〕,它传到阿拉伯,“影响阿拉伯天文学”〔20〕。“阿拉伯人翻译过印度科学著作。阿拉伯创造其科学奇迹,尤其是在天文学方面,最初的动力来自印度。后来,阿拉伯又驱动西班牙文明的发展,西班牙文明又进入欧洲。这样,西班牙是欧洲文明的火炬”。〔21〕这样的观点,就与事实有出入。阿拉伯人从古希腊和古波斯文化中吸取最多。

  关于“28宿”的创用,印度学界总认为是他们最早,是他们传到世界其他地方。〔22〕但是,世界古代天文学采用28宿的并非他们一国。对此,他们认为“巴比伦、中国都没有将28宿与宗教结合起来。“naksatras”一词,只有梵文中才有,希腊、拉丁、中文里都没有。在印度,每一个宿都对应一个神,巴比伦、中国都没有”〔23〕。他们还认为,中国的28宿方面的证据晚于印度,但是,“找不到吠陀时代两国交往的证据,可能是中国独立发明”。阿拉伯的28宿晚于印度,他们就下此结论:“伊朗无28宿,所以阿拉伯是从印度学来的”。〔24〕

  中国传统历法也是“阴阳合历”,但是,印度的《夜柔吠陀》时代,没有证据证明此时中国与印度有交往。那么“应该是中国独立发明的。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大量印度科学知识和佛经一起翻译介绍到中国”。〔25〕

  隋朝文献提到的以“婆罗门”为书名的天文学书,提到瞿昙家(Gautama Siddha)族在唐朝中国皇家天文机构中工作的情况〔26〕。

  3.工艺与技术    

  印度学界认为,印度教和耆那教对日本的建筑影响很深,而对中国建筑的影响不明显。从日本的900个神上能看出印度的影响。而中国石窟建筑、中国龙的设计上有印度鲨鱼的影响〔27〕。西班牙、法国教堂内的鲨鱼,罗马建筑风格上有印度影响的痕迹〔28〕。事实上,中国的石窟建筑,确实是从印度学来的,但是,龙的形制,不会是外来的。

  印度学界认为,在造纸术之前,贝叶用作书写材料,而写字用的墨汁,基本是用牛尿和木炭制成。印度、日本、中国使用印度墨有很长的历史了〔29〕。此说显然不对。中国用的墨不是他们这样的工艺制出的,是用松木、松香等,经过一系列复杂工艺制出的。

  4.对国外文学艺术及游戏的贡献

  印度是一个神话故事与传说非常丰富的国家。他们的神话故事的确随着佛教外传的脚步,传到亚洲的许多国家。印度学界对此津津乐道。如,西藏的“文学、故事来自梵文”〔30〕。

  梵文著作也“影响了缅甸的文学著作”。〔31〕蒙古的“有些作品中的词是从梵语变来,如Candana,Cindana; Padmaraga, Badmaraga等”〔32〕。

  “ India and world Civilization”(《印度与世界文明》)一书专门论述印度对世界文明的贡献,其中第九章题为“龙在菩提树下”,专门论述中印之间佛教交流。他们认为,中国的求法者走陆路或海路,经交趾到孟加拉湾,到恒河口。中国吸收的主要是净土宗、禅宗。观音的原型为男性,传到中国之后演变成女性。 佛教传入后,影响了中国的文学艺术。A Play of Thunder Peak(雷峰塔),《蝴蝶梦》、《南柯一梦》、《金瓶梅》、《封神演义》、《西游记》、《木兰辞》、《孔雀东南飞》、骈文等,都有印度文学的影响在内。〔33〕

  关于游戏类,印度人认为,棋由印度发明,由阿拉伯人拿到西班牙,由商人带到克什米尔和中国〔34〕。棋从印度到中国后,再从中国传到日本。武术也是由印度传到中国。〔35〕掷摋子游戏,在印度哈拉帕(公元前2500—1700)时代就有,后来传到中国〔36〕。

  此外,他们还认为印度在文字和硬币的形制上也影响了一些国家。〔37〕

  以上观点中,有的可以在中国的史书中找到证据,有的可以用考古发现来证明,但是,也有的观点值得商榷。

  三、关于印度接受外国文化

  印度学者在写专著论述东西文化交流中的传入部分时,重西不重东。只承认向希腊、巴比伦、罗马、波斯等国学习了某些东西。至于对中、日、东南亚的交流,只写他们向外传,很少认为自己从这些国家学习了什么。〔38〕

  1.古代传入印度的异域文化

  印度学界承认,在哈拉帕文明时,印度“与美索不达米亚有贸易关系,从那里学来了苏美尔的玻璃技术”。〔39〕承认让印方受惠的,还有“波斯的雕刻与行政管理,希腊的铸币技术、天文学”等〔40〕。 他们也承认莫卧儿王朝时期,“由穆斯林带到印度的多种作物,尤其是园艺作物。……多种花卉、水果从中亚、西亚带到印度”〔41〕。“莫卧儿王朝的皇帝来自中亚,但是,在中古时期,找不出证据证明外来的农业技术促进了本土的农业技术进步。种植方法未见显着变化。但是,外来作物,尤其是花卉和水果的品种增加了。有的灌溉技术是由穆斯林传入”。〔42〕

  以上都是印度从西方国家学来的内容。至于他们从东方学习了什么,他们只承认印度医药中的植物药、炼金术有东方的成分。承认印度医学中使用水银,是印度僧人从中国学到的。〔43〕此外,“喜玛拉雅地区房顶的形制,笈多王朝的钱币”中有中国影响的成分〔44〕。

  在古代、中古这两大时段中的文化交流的研究中,印度人极力证明那些发明创造是他们自己的,把哈拉帕之前的尽量往自己手中揽。波斯传入的、穆斯林的,尽量否认,证明自己的“最早”、“传到……”。显然,其中有偏颇。

  2.近代传入印度的异域文化

  欧洲人进入印度后,这个一向向四周送文明的古国,被送了文明。事实上,印度沦为殖民地之后,其宗主国对印度起的作用,有破坏性的,也有建设性的。在殖民统治剥削的同时,宗主国将现代化的科技、教育、管理带到印度,加快了其现代化进程。这就是“建设性”的作用。西方史学界坚持印度文明“西来说”的观点,让印度人心中不爽。印度自己的史学家成长起来之后,他们矫枉过正,民族主义情绪上升。他们努力寻找各方证据,以证明印度古代科技文化等各方面的成就对世界文明做出作用贡献,在时间上早于其他民族——这些史学家被称为“成就派”。至与欧洲对其文明的贡献,则能不认可就不认可。如,“欧洲人对甘蔗的生产一无所知”。〔45〕“印度传统医学中用的植物最多,其中任何一种都不是欧洲起源的植物”。〔46〕

  1998年出版的“ The Indian Response to European Technology and Culture(A.D, 1498—1807”,《印度人对欧洲技术和文化传入的回应》)一书分析印度开始面对欧洲文明、欧洲技术时,为什么改变还这么慢?保守吗?不思变革吗?该书找出大量理由。但是,从这本书中也可以看出,理性开始回归。书中认为:印度传统的玻璃技术“不是世界之航标”〔47〕。与早些时候的观点相比,这已经算客观地讲话了。

  四、研究中掺有很重的民族主义情绪(以2011年金奈会议上的情况为例)

  2011年1月16、17、18日,印度“亚洲研究中心”举办了“泰米尔文化对亚洲文化多样性的贡献”国际学术讨论会。这次学术会议地点选在泰米尔纳都邦的首府——金奈市,即原来的“马德拉斯”市。该会是为纪念印度“亚洲研究中心”成立25周年而召开,又是以研究泰米尔文化为主题,因而颇受泰米尔纳都邦和金奈市两级政府的重视。在政府的支持下,会议办得从规模和质量上来说都比较成功。来自欧、亚、美三大洲的专家、学者近150人前来参会。为期三天的会上,宣读论文超过百篇。报告的主题是泰米尔文化对亚洲文化多样性的贡献,主要集中在泰米尔文化在建筑、文学、艺术、宗教、民俗、语言、文字、农业、医学等诸多方面对亚洲其他地区文化的影响。另有部分论文, 研究的是从泰米尔地区移居海外的印度人之一代、二代乃至三代以后的青年人对泰米尔文化的认同感等。\[见附表\]

  代表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体现出文化上的多元化。正是由于这种多元化,当代表们宣讲自己的研究成果的时候,时时激发起热烈的讨论,甚至激烈的争论。有些争论是由于观点差异造成的,有的则是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而引起的。笔者有幸应邀参会,自始至终活动在会议现场,感到从其中的热烈讨论和争论,甚至争吵中,都可以管窥当前印度史学界对文化交流的研究方法及状况。下面以争吵的激烈程度来分别加以介绍。

  1.五体投地零争吵

  来自马来西亚的僧加罗瓦鲁(Singaravelu)先生,从马六甲海峡一带的湿婆庙等印度教神庙的形制,从动物分布等方面,逐一阐述印度文化对马来文化的影响。他认为,就马来西亚而言,“伊斯兰宗教、印度文化”。许多印度学者分别从泰国的船、城墙、印章,印尼的舞蹈、雕刻、服装、湿婆庙,柬埔寨古迹,斯里兰卡的泰米尔神等,来证明泰米尔文化对上述国家和地区文化的影响和贡献。斯里兰卡,另有马来西亚、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原本就是在历史上曾经大量接受印度南方文化,的确受印度文化影响颇多。这些国家的人也承认在与印度的文化交流上接受很多,所以,听到成就派的观点,心服口服,未有争论,更无争吵。

  2.客观中立仍争吵

  来自欧美、日本的专家对印度文化的评论比较中肯,但仍有自负的印度人与他们发生争论,甚至争吵。

  1月17日下午,一位长年在香港中文大学供职的英国教授听到印度人讲泰米尔语对英语的贡献时,马上站起来反驳,要求他拿出证据,问他哪一个英语单词是来自泰米尔语的。英国人说:“翻遍所有英语词典,没有!”。众多印度人情绪开始激动,众黑对一白,大声争了起来。英国人说:“Im not going to destroy your faith. But I dont know whats the source.”英国人又说:东印度公司里出版的材料中是有大量泰米尔词彚,可那是泰米尔当地特有的动植物名称的音译。一位印度人说:legal—illegal中的前缀“il-”是泰米尔的。他的白皮肤捷克“兄弟”马上辩驳说:那是古梵语与欧洲语言的关系,它们同属印欧语系。众黑对二白,争得不可开交。

  18日上午,来自捷克的瓦西克(Jaroslav Vacek)教授通过对比蒙古语和泰米尔语,发现蒙古语中有一些词彚来自泰米语。印度人听了很高兴。接下来,来自日本的神部勉(Tsutomu Kambe)教授从日语的词彚和句法结构上,发现泰米尔语对日语的影响。刚才还在讲泰米尔语对蒙古语有影响的那位捷克教授,听了神部勉先生的观点后,提出质疑,说“日语无近亲,谁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它与其他语言的关系。你为什么说日语和泰米尔语有关系?”这时,一位印度学者拿着几本书上了台,声称证据在书中,与提出质疑的捷克人大大地争论一番。

  有一位日本青年学生谈到日本草房与泰米尔草房的相似之处,还有日本戏剧、诗作中的泰米尔影响的痕迹。印度人很喜欢这些观点。

  笔者的发言题目为“The Silk Road Linking Chennai and China”,介绍了海上丝绸之路对中印文化交流的贡献。在中外文化交流的历史上,印度文明的确对中国传统文化贡献较大,与中国向韩国、日本大量输送文明形成鲜明对比。这一点,中国学界早有认可,印度学界更不会对此否认,所以没有争吵。

  3.民族情绪惹争吵

  有印度人称“泰米尔语是所有语言的母亲”,还拿出证据。1月18日上午,有一位印度学者将韩国和印度加以比较。又拿出几个韩语字母,几个泰米尔字母,放在一起来对比,说它们相似,想以此证明泰米尔文对韩文的贡献。一位很温柔娴静的韩国女孩一下子冲上台,拿过麦克风就声明起来:“那是我们韩国人自己发明的”!由于这次是一个女孩与他们争,所以没有发生“众黑对一黄”或“众男对一女”的争吵。如果是一位韩国男士站起来争论的话,肯定没有这么平静收场。印度人在评价印度古代科技与文化时,总要冒出“成就派”的声音。同样具有强烈民族意识的韩国人听到之后,争吵难免。

  五、余论:略谈方法论与民族情绪

  关于印度人研究历史和对外文化交流史的方法,由于印度却乏史料,他们只好利用古语言、古文字来判断,根据民族学、人类学、民俗学来类比。当然,也使用非印籍人士的著作,如玄奘的、希腊人、罗马人写的书等。在利用现有研究成果上,他们使用英文写成的论文和论著,就比较方便,而中国学界的文章多数是用中文发表的,他们往往利用不上,颇为遗憾。

  印度是南亚第一大国,曾经缔造过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印度的佛教、文学、艺术、科学、哲学曾经走出国门,影响亚洲许多国家的文化。但是,当世界跨入近代史的大门之后,这个曾经给亚洲许多国家送去文明的南亚大国沦为殖民地,被强劲的欧风吹了300年。在英国统治期间,宗主国英国人以给印度“送文明”的态度与印度人相处。评价起文明的传播的时候,也认为印度文明来自西方,即所谓的“西来说”。这不能不说是对印度人的一种伤害。印度获得民族独立之后,教育发展很快。他们自己培养的史学家成长起来之后,努力探索发现印度传统文化起源之早、对世界贡献之大,正好符合印度民众摆脱殖民统治之后的幸福感和自豪感。做出类似努力、持类似观点的印度学界人士,可以被称为他们的“成就派”。独立后的很长时间内“成就派”及其文章在印度国内很受推崇。

  近几年来,印度经济有较快发展。更激发出印度人的民族自豪感。他们尤其想寻找出更多引以自豪的地方。也可以说,他们的民族主义情节非常之重。就目前印度的史学家这个圈子而言,独立之后成长起来的“成就派”仍然很盛行。客观地讲,带着这样的情绪来搞研究,就无法客观公正地评价事实。所以,在分析和引用印度人的研究成果时,要注意这种偏差。

  科学,不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是对真理的追求,都要讲客观和尊重事实。爱国没有错,但是,以民族情绪来左右科学研究,就难免偏颇。当然,民族主义情绪膨胀之后,再回归理性,需要一个过程。目前看来,印度学界有人正在开始回归理性,只是理性仍然不敌民族主义情绪。

  注释:

  〔1〕赵伯乐《永恒涅盘——古印度文明探秘》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4月,P14-23
  〔2〕H. H. Bhagrat Sing Jee:“ Aryan Medical Science”, Low Price Publications(New Delhi) 1993年出版,第1-2页
  〔3〕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43页
  〔4〕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39-141页
  〔5〕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205页
  〔6〕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291-292页
  〔7〕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304-305页
  〔8〕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252页
  〔9〕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253页
  〔10〕A. Rahman:“ History of India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Culture(AD 1000-1800)”,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出版,第12页
  〔11〕Priya Vrat Sharma:“History of Medicine in India”(From Antiquity to 1000AD), The Indian National Science Academy1992年出版,第490页
  〔12〕Dr. P. V. Sharma,“Indian Medicine in the Classical Age”, The Chowkhamba Sanskrit Series Office,1972年出版。
  〔13〕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84页
  〔14〕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58页
  〔15〕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85页
  〔16〕G. Cuppuram K. Kumudamani:“ Histor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India”,Vol. I, Sndeep Prakashan 1990年出版, 第62页
  〔17〕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75-178页
  〔18〕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74页
  〔19〕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08页
  〔20〕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79页
  〔21〕O.P Singha:“ India and world Civilization”,Vol. I,Rupa Cooperation, Delhi,1972,出版,第 148-152  页
  〔22〕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61页
  〔23〕Satya Prakash:“Founders of Sciences in Ancient India”,The Research Institute of Ancient Scientific Studies 1965年出版,第146页
  〔24〕Dr. D. P Singhal :“ Expansion of Indo-Aryan Culture”, Vol. I, Rupa & Co. 1972年出版,第163页
  〔25〕O.P Singha:“ India and world Civilization”,Vol. I,Rupa Cooperation, Delhi,1972,出版,第 163页
  〔26〕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75-178页
  〔27〕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280页
  〔28〕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280页
  〔29〕A. Rahman:“History of India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Culture(AD 1000-1800),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出版,第145页
  〔30〕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92-193页
  〔31〕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193页
  〔32〕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291页
  〔33〕O.P Singha:“ India and world Civilization”,Vol. I,Rupa Cooperation, Delhi,1972,出版,第 291-370页
  〔34〕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336-337页
  〔35〕O.P Singha:“ India and world Civilization”,Vol. I,Rupa Cooperation, Delhi,1972,出版,第 231-232页
  〔36〕O.P Singha:“ India and world Civilization”,Vol. I,Rupa Cooperation, Delhi,1972,出版,第 232页
  〔37〕Sures Chandra Banerji,“ Cultural Reciprocation Between India & the World”,Sharada Publishing House, Delhi,1999年出版,第338-339
  〔38〕R.A. Jairazbhoy:“ Foreign Influence in Ancient India”,Asia Publishing House 1963出版
  〔39〕G. Cuppuram K. Kumudamani:“ Histor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India”,Vol. VII, Sndeep Prakashan 1990年出版, 第3页
  〔40〕Dr. D. P Singhal :“ Expansion of Indo-Aryan Culture”, Vol. I, Rupa & Co. 1972年出版,第49页
  〔41〕A. Rahman:“ History of India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Culture(AD 1000-1800),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出版,第22页、324-326
  〔42〕W. H. Abdi:“Interaction between Indian and Central Asia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Medieval Times”,Vol II, Indian National Science academy 1990 年出版,第164-170页
  〔43〕A. Rahman:“ History of India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Culture(AD 1000-1800),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出版,第162页
  〔44〕O.P Singha:“India and world Civilization”,Vol. I,Rupa Cooperation, Delhi,1972,出版,第 291-370页
  〔45〕Om Prakash:“ Food and Drinks in Ancient India”(From Earlisest Times to 1200AD)Mumshi Ram Mnaharlal 1961年出版
  〔46〕W. H. Abdi:“Interaction between Indian and Central Asia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Medieval Times”,Vol II, Indian National Science academy 1990 年出版,第2页 
  〔47〕Ahsan Jan Qaisar:“ The Indian Response to European Technology and Culture(A. D, 1498-1807”,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 出版,第70页 

  附表:“泰米尔文化对亚洲文化多样性的贡献”会议论文总表(表格略)

  注:另有14 篇论文,因语言文字的原因无法列入表中

  魏露苓、江萍(华南农业大学历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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