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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为母亲许愿



  李粤红

  八月的成都、九寨、峨眉、乐山之行,一直都很快乐,快乐得忘了自己只是在假期忙里偷闲,只觉得这短短几天生命竟比长长的数月还要充实;一直都很忙碌,忙碌得忘了自己原来是陷在层层叠叠的人际关系中不起眼的一个,只觉得水因我的注视而欢快流淌,花因我的赞叹而尽情绽放,眼前所见,与我,就像隔世相逢的知己。

  我就这样,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家人。

  直到那一天,来到阿坝高原的山巴寺。

  一切与宗教无关,我只是,只是不期然地在唐卡前的肃穆和寂静中,在寺院阁楼上的阴冷和寒气中,在谒见本博活佛的行列中,忽然触动了心事,泪水就在一刹间无声地滑落,湿润了脸颊,然后,再也无法抑止……

  双手合什,闭着眼把心中的愿望许下。在一旁的僧侣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双手合什,许什么愿呢?

  闭着眼睛,从未向神佛许过愿的我,脑海里只能想到我的母亲,那个这些天被我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的母亲。

  忽然觉得心酸,这些天的快乐就在那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填满胸臆的,是愧疚,是怜惜,是自责,是心如刀绞地痛楚……

  这个难得的长长的暑假,我不但四处游荡,没有踏入家门半步,而且,我和妹妹,几乎每天都在父亲的新家吃晚饭,“一家子”好像也其乐融融,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母亲独自一人在家承受的,是怎样难堪的场面,是怎样悲愤的凄楚。

  究竟是出了什么错?离婚了,带给母亲一次又一次伤痛的,并不是父亲,而是那些自诩热心肠、曾经在母亲离婚过程中扮演过重要角色,到现在还不肯退场的三姑六婆们。

  父母离婚两年了,住在母亲楼下的女人却有意将找父亲的人引领到母亲家来,并添油加醋地向这些陌生人生动地叙述着我们家变的曲折过程。而这时的母亲,在二楼的客厅里隔着洞开的窗子,将众多莫须有的情节,听得一字不漏……

  完全想象不出母亲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只知道,事隔几日,我从母亲平静的叙述中得知此事时,在我数十年的生命中头一次有了再也无法消散的,浓浓的恨意,有了想跟人痛痛快快打一架,淋漓尽致骂一场的冲动!

  这些冷酷的“熟”人为什么总是如此热衷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不幸的人为什么总是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无法得到?而这些自以为“幸福”的人,究竟又是谁给予了他们任意侮辱别人的资格呢?

  头一次,我这样诚心地想许个心愿,不为自己,只为母亲许个小小的心愿,虔诚地向一切我不曾信仰供奉过的神佛们忏悔祈求,让年过半百的母亲,在她还要坚强活着的下半生中,能平安、幸福……

  回程中,大家都在谈论着,山巴寺里的活佛会不会是个骗局。我合上眼,将头悄悄扭向车窗外,悄无声息地,眼泪再一次跌落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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