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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91.1班 (一)



  谢秋蓉

  北大教授孔庆东有一篇名文《遥远的高三·八班》,我一直认为此文堪称中学写人类作文的典范,没把它编入中学教材实在可惜。每个人的求学生涯都会遇到令自己难忘的人和事,在我的心底,也有一部珍藏多年的水晶般的老片:永远的华师中文系91级1班。


  一、 才情老班


  首先值得大书特书的是老班长张文丰,广州人,领导我们这一张张从华南各个中小城镇、山区旮旯来到省府的纯洁的白纸,顺理成章。更了不起的还是因为他的才情,大才子加大情圣。我一直觉得他古可媲美写下“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唐代才子杜牧,今可比拟近代诗人徐志摩。

  先说张老班的才气。中文系有一个令我至今觉得受益无穷的作业——每学期至少写50篇文章,期末把它整理成集,老师要评出优秀文集并在中文系大楼展览。张老班对专业课基本上是不听的,但他的文集却每次都在全班30多人中排第一。每次展览时我第一个想看的文集就是他的,还钞録了不少他的文章。下面引録一首张才子写于大学一年级的诗:

  云的悲哀

  一朵飘忽的云/悠悠地来去/四处留情/他来到山间/给峰峦爱抚,与翠色拥抱/

  ——他迷于那千年不移的山的固执/“是你,第一次使我害了羞/用你送的纱巾蒙住了脸”/山说——“可是/你不属于我一个……/风,会把你吹走的……”/无奈的是山,固执的是山/云正要说/却发现真的被风吹走了/回头时,怅然地看到/秀岭已恢复了原来的明朗/云继续地飘着/四处留情/他来到一条小溪/送给她透亮的心,晶莹的吻/——他醉于水的明艳/“是你,第一个在遥远的他方/把你的身影印如我的心里……”/水说——/“可是,你不属于我一个……/风,会把你吹走的……”/无奈的是水,执拗的是水/云正要说/却发现早被风吹远了/回头时/感伤地看到/小溪已恢复了从前的纯净/云寂寞了/终于,随着风/离开了他爱的/和爱他的土地


   我不厌其长地録下张才子的这首诗,相信看官不仅从中读出了他的才气,也读出了他的多情吧。此厮就像诗中四处留情的云,也难怪,中文系的美女和才女堪比大观园,这位多情才子有一颗敏感、诗意的心,既能感受黛玉的美,又能欣赏妙玉的才。多情而非滥情,仅仅滥情是让人憎恶、鄙弃的,高妙的是,张才子多情而又专情,还能用他的才气使他的多情不显鄙陋,反更衬出其真性情。

  张才子情场上最大的挫折应该是来自我们班的F。用我们班的才女H的话来概括,F是“天使与妖精的化身”,此言不虚。F有时像温婉的小鹿,她低头的样子总让我想起徐志摩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F除了有温婉的一面,对人对事还非常有主见,不是轻易可以左右的。张老班的一位兄弟很早就对他说:“你是追不到F的,她喜欢的不是你这种型的。”张才子对F用情之深、用情之专全年级的同学都看在眼里,他总有办法制造很多与F在一起的机会。比如,实习的时候,此君就有办法和F去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班实习;去东郊公园烧烤,他和F一组,来回都是他用自行车载着F;元旦的游园活动,男女同学抽签,抽到谁就和谁互赠礼物,此君也是抽到和F互赠礼物。其它的还有雨天为F送伞到教学楼;请F和其他女生到他家包饺子;毕业晚会和F同唱《牵手》这首歌……。四年里,张老班明里暗里为F做的事,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完。印象最深的是,大四的时候我们这组同学分到虎门中学实习,中秋节晚上,带队老师和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到宿舍楼顶赏月。老师要我们表演节目,张老班和F都是中文系“十大歌手”,在我们的起哄下,合唱了一首《在雨中》,他们投入的歌声至今还萦绕在我耳边。那晚,张老班喝了很多酒,后来,女同学都先走了,再后来,听说老班喝醉了,吐得一塌糊涂。F很生气地去把老班骂醒了。爱毕竟不象农民种庄稼,付出了就一定有收获。直到毕业,张才子还是没有赢得F的芳心。

  张老班的才气给我们露的最后一手是策划、导演了中文系91级的毕业晚会。想想央视春节晚会每年要费那么大劲选总导演,花那么多时间和财力来准备,我不禁对老班肃然起敬。还记得当时系主任的总结发言,说这是他看过的最精彩、最富有感情、最调动毕业生情绪的一场毕业晚会。

  张老班用情之深的极致表现是大一的暑假一个人只带了60元和一把吉他坐火车到新疆,他说要去天山采雪莲回来给最心爱的人。一路上,老班不知历尽了多少坎坷波折,吃的喝的还有坐车就靠手中的那把吉他(拜托,他那速成的吉他演奏水平让我这个老师都颜面无光)。后来,老班的人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雪莲当然是没采到。

  张老班的多情表现在对F痴情的同时,我们还见过他在另一个大学的女友。有一次我们班去从化森林公园旅游,F没去,老班约了他在中大的女友和我们一起去。毕业后,F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国。再后来,我们又见过老班的另一位女友。这几位佳人都秀外惠中、端庄贤淑,很有点像徐志摩一直深爱着的林徽茵。

  关于张老班的后事是,此君去了广州市电大,并很快就荣升校办主任。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在Chinaren校友録上创建了华师中文911班的家,幷且是最积极的发言者。在仕途混迹多年,去年毕业十周年聚会的时候他还是那么感性,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还在校友録上感慨一番,瞧,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可爱之人吧:

  “酒还没全醒,胃还在隐痛,昨日十年之约的喧声笑语历历。受着党和人民的重托,我当三陪一段日子了,喝倒次数也远胜当年翻墙到暨南大学大排挡的时光,但昨日实在是一心求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道逢知己千杯,难道四年同窗、十载牵系竟当不得十数杯?

  这年头我们都活得很累,无论有人样的、没人样的,人生苦短,人生又能有几个十载光阴的相逢一笑。官场久了,居然还是感性得可笑,只是,我但愿十年后,自己还依旧这样可笑,十年后,便再醉一回,又何妨……”


  二、吾爱吾师


  中小学的语文课给很多学生留下的印象就是“可听可不听”,大学中文系的老师相对其它系的老师来说,也应该是比较难当的(特别有真材实料的除外)。

  每学期快结束时,系里都会让学生给每个上课老师填一张不用署名的评价表。记得有一位60岁左右的老先生(我连他的姓名和教什么课都实在没有印象了),我们上过他两个学期的必修课,他两次在我们全级面前大发脾气,说我们的同学太没良心,几乎每一项都给他打了D。还有一位教《周易》的老师,上课时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你们毕业了,记住‘苟富贵,莫相忘’。我们宿舍有一位研究周易颇有心得的才女H,经常对“苟富贵”老师的讲解不以为然,有一次下课后,H走上讲台与老师辩论,“苟富贵”听着听着,不禁频频点头,自己推翻了自己上课时的结论。从有错即改这一点来说,他还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师。

  当然,一想到师长,还是有很多博学的、率真的、可爱的面孔浮上脑海。比如,家里不装电话、不用传呼机(1991年中国还没有普及手机)的文学博士傅剑平,是他告诉我们“贾平凹”的“凹”念“wā”;他的选修课总是最多学生的;他讲的魏晋名士的逸事至今仍让我向往不已。还有儒雅倜傥的陈一平教授,他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当他看着你的时候,感觉就像在冬天受到暖阳的照耀。女生们总调侃,这是从外型到内在最完美的中年男性。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叫濮存昕的演员,总会让我联想起陈教授。还有指导我毕业论文的李醒华老师,记得那时放学后和推着自行车的李老师一起走回他的家里,和他讨论论文的问题。他还给我们几个由他指导毕业论文的学生分析,读了师范不要留在高校,最好就是到下面的中学当老师。后来,我的毕业论文是91分,全年级最高分是92分,只有一个。

  有一位怪才不得不提,那就是教近代诗歌的张明亮老师。他上课时看我们的眼神总是虚的,或者把头昂起,或者闭着眼睛,沉浸在对诗歌的阐释中。卞之林33个字的《断章》,被他发挥了两节课。“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他平时总是一副愤青的表情,我们几乎没见过他的笑容,只有一次,当他说到他写信和钱钟书讨论《管锥篇》,钱先生回信赞赏他的见解时,我们从他的嘴角捕捉到了一丝得意。


  三、铿锵玫瑰


  中文系是大学里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孩最扎堆的地方之一,无论从数量还是所发挥的作用来说,女生在系里都不是半边天,而是大半个天。我们班40人,女生占了三分之二,个个都是秀外惠中、个性独具的才女。

   “最具女性魅力奬”首先应颁给让老班追求了四年而不得的F,外表温婉、内心坚定,还颇具才情,凭一曲《雨季不再来》夺得“中文系十大歌手”称号,毕业晚会上还与老班共唱苏芮的《牵手》做压轴演出。对于F,老班最深的感受也许是这句话:“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最完美女性奬”应属于Y,Y与我同宿舍,而且就睡我上铺。正因为对Y的瞭解比较深,才敢说她是最完美的。无论外形、气质还是内涵,一直觉得Y很像凤凰台的许戈辉。Y出身于书香门第,祖父是国内知名学者,父亲是一所师范学院的院长,这种家庭熏陶下的Y是颇具书香味的。Y的知识面非常广博,大至天文地理,小至生活常识,Y都会给出最好的答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很舒服、很有安全感的。Y写得一手好文章,也写得一手好字,每学期的优秀作文集评选,Y都会榜上有名。看着Y的文字,我总不禁感叹用“文如其人,字如其性”来形容是多么的贴切。在很多方面,Y都比我们高出一筹,都有足以自傲的资本,但Y为人处事总是很低调、很谦逊。Y的人缘也非常好,无论在怎样的集体,无论和怎样的人相处,她的善良、真诚和涵养就像一股磁场,让人不知不觉被她吸引,被她感化。也许是Y太完美了,我们班的男生没有一个敢采取追求的行动。后来,Y被计算机系一个自信心“爆棚”的男孩俘获了芳心,直到这时,我们班的男生才悔之莫及。因为Y这面镜子,她照出了我身上的缺点和不足,让我时时以Y为比照,提醒自己。能认识这样的同学,我深感荣幸、倍感珍惜。

     “最具才气奬”非H莫属,H看过的书应该是全年级100多人里最多的,而且与第二名还要拉开很大的距离。记得有一次老师让我们分组讨论某个人物及作品,H的发言最初是把全组,后来是把全班都镇得一楞一楞的。H还曾经与主讲《周易》的老师辩论了一场,幷且让老师改弦易帜,转而认同了她的观点。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H的精彩表现让老师们交口称赞,和她同一个小组的同学回来还大肆渲染了一番。后来,H回到了汕头的一所重点中学任教,经常有文章见诸报刊,她还给自己定了一个几年要出几本书的计划。有这样的才女作同学,让我们的大学生活平添了不少精彩的回忆。

   “最杰出工作表现奬”颁给已经荣升校长的两位女同学L 和O,L 和O在大学时并不显得特别活跃,没有担任过任何学生干部的职位,甚至有点默默无闻,但她们一直是非常认真学习、踏实上进的好学生。在实习的时候,她们性格中适合做老师的那一面就显露出来了,工作一丝不苟,踏实肯干,不斤斤计较。毕业第三年的时候,我偶然从南方日报的一篇报导中得知,O已经是肇庆市端州中学的教导主任了。后来,O成为了肇庆市最年轻的完全中学的校长。L大学时和我同一个宿舍,毕业后一起来到长安,后来,她和丈夫去了莞城。早在几年前,她已经是东莞市名校长培训对象了。

  “十年弹指一挥间”,在去年毕业十周年的聚会上,这些活跃在南粤教坛的铿锵玫瑰们,从各个地方赶回母校,抛开生活中的得意与失意,忘记妻子、母亲、教师的身份,在这里,我们只有一个称呼——“同学”。在举杯相庆的那一秒,在忘情高歌的那一刻,在翩然起舞的那一瞬,时空仿佛轮逥了,十年前的青春年少,十年前的风花雪月,十年前的激扬文字,又那么清晰地如在眼前。共同的青春,共同的回忆,感谢共同走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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